蜀漢後主曾經說過:「政在葛氏,祭在寡人。」意思是說,自己只主持祭祀天、地、祖宗等禮儀活動,軍、政、財、文大事統統由姓葛的大臣一手操辦。這裡的葛姓大臣究竟指誰?熟悉三國歷史的讀者都知道,當然是指諸葛亮。那麼,諸葛亮怎麼姓葛?他的複姓作何解釋?
諸葛亮祖上姓葛肯定無疑,由單姓變成複姓的原因,《三國誌·諸葛瑾傳》記錄了兩種不同的解釋:
其一,諸葛亮祖父諸葛豐曾任過司隸校尉(東漢時,全國行政區劃分為十三個州,因國都建在洛陽和長安,故將關中、晉南、洛陽、豫西一帶稱之為司川或司隸,寓從這裡發號施令,統轄全國之意。司隸校尉主管國都治安和監督百官,治所在今洛陽東北),致仕後遷居琅邪陽都(今山東沂南)。依當時的社會風氣,名人須照顧到全族人衣食住行。搬遷時,族中人大都相隨。該村原有很多葛姓人家,大概是投靠了同宗。諸葛豐是社會名人,找他的外地人自然就多,打問中,社會下層難免有人不知道,知道的就說:「嗨,村那頭那幾家姓葛的嘛!」「那幾家」是今天的口語,當時的口語是:村那頭諸葛家嘛!諸家是不確定數詞,相當於今天說「諸位女士,諸位先生」。在姓氏的演變過程中,說的人多了,諸葛就成了這幾家新搬遷戶特有的姓氏(《三國誌·諸葛瑾傳》裴松之注)。
其二,秦末陳勝、吳廣起義時,葛嬰是其重要將領,多有戰功,不幸蒙冤被殺。西漢王朝建立在這次農民大起義的基礎上,當然不會像歷代統治者那樣,誣蔑陳勝、吳廣為賊。相反,對其功績給予了高度肯定,並承擔了相應的善後事宜。漢文帝時,有人提出了葛嬰的冤案,遂給以平反昭雪,追錄其歷史功績,封其孫為諸縣(今山東諸城)侯(侯爵中的第二等,依次為都侯、縣侯、鄉侯、亭侯和沒有采邑之地的關內侯),因為封地在諸縣,這家遂成為縣內首屈一指的望族,縣名與葛姓就連為一體成為諸葛姓氏。這種習慣在後世姓氏已穩定時有所演變,如袁世凱稱袁項城,李鴻章稱李合肥……籍貫不再作為姓,而是成為名字的借代,借此以示對其尊敬。
不管是什麼原因,諸葛一姓在東漢末年終於形成。由於是特殊家族的葛姓轉換,更由於諸葛瑾之子諸葛恪、諸葛亮堂兄弟諸葛誕分別被東吳和曹魏夷滅三族,此兩支僅留諸葛喬、諸葛靚兩人倖免殺戮,所以雖延續了1800多年,中國姓諸葛的人群仍是少之又少。
由於諸葛亮是歷史名人,其隱居躬耕之地陸續建立起兩個,一個是襄陽(今湖北襄樊)附近的隆中,一個是南陽(今河南南陽)附近的臥龍崗。兩地文物都有依據,襄陽隆中有《隆中對》作證,既稱《隆中對》,當然是在隆中躬耕。南陽更有自己的依據,而且是兩個。其一是,水鏡先生向劉備推薦諸葛亮時候,曾經說道:「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間自有伏龍、鳳雛。」伏龍即臥龍,特指諸葛亮,鳳雛則是指龐統。既然稱臥龍,當然是在臥龍崗,崗因人得名。其二是,諸葛亮在《出師表》稱:「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聽聽,諸葛亮親手所寫,白紙黑字留傳於世,焉能有錯?理所當然,躬耕之地在南陽臥龍崗無疑。
兩地都言之鑿鑿,皆不容有它,但諸葛亮沒有分身法,不可能同時躬耕在相距三四百里的兩個地方。顯然,兩個茅廬必定有正誤區別。
到了清代,襄陽進士顧嘉衡被任命為南陽知府,襄陽、南陽人都要他對此明確表態。這是個兩為其難的棘手事情,家鄉要回,地方官要當,一語不慎,不是得罪了這邊,就是得罪了那邊,而得罪哪邊都吃不消。左右為難中,圓滑世故的顧嘉衡寫了一副對聯:
心在朝廷,原無論先主後主;
名高天下,何必辨襄陽南陽?
這副對聯,如今就刻於南陽臥龍崗武侯祠內。模稜兩可、兩不得罪的答案使知府大人全身而退,但疑案依然。
中國人大都熟悉《三國演義》,難免有人想從這部小說中得到正確答案。遺憾的是,羅貫中先生又將兩地混淆起來,在第三十六回中,有三次提到前矛後盾的諸葛亮隱居之處。一處說:「此間有一奇士,只在襄陽城外二十里隆中」;一處說劉備「便具厚幣,同關、張前去南陽請孔明」;另一處又說徐庶怕諸葛亮不肯出山,「遂乘馬直至臥龍崗下,入見孔明」,為劉備說情。
其實,這個問題歷史上早已廓清,只是後人少有熟悉史書《三國誌》者,故而爭論著不該爭論的問題。準確地說,隆中在今天襄樊西邊13公里的峴山東麓。諸葛亮所謂的「躬耕於南陽」,原說的是大地理概念,相當於你問我是哪裡人、我回答西安一樣,沒必要再說長安區某某鄉。當時荊州(治所在襄陽)下轄七郡,南陽郡是其一郡;南陽郡下轄37縣,西南方鄧縣是其一縣,隆中在鄧縣地界。所以說,諸葛亮說「躬耕於南陽」並沒有說錯,不在南陽臥龍崗而在襄陽隆中的結論也沒有錯判。東晉習鑿齒進行了考證,他在《漢晉春秋》一書中明確指出:「亮家於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南北朝地理學家酈道元在《水經注》中,也肯定了這一說法。
再推論一下,諸葛亮有無可能躬耕於南陽臥龍崗?
當時,佔領南陽的張繡已投降曹操,換言之,這裡是曹軍防區;而襄陽是劉表地盤,兩地相距三四百里。劉表收容劉備後,因憚其「梟雄」特徵,不敢放在自己身邊,就派他到襄陽與南陽之間的新野駐屯,目的很明確,利用他遏阻曹軍。劉備曾投降曹操復又反叛,並奪取其大後方徐州,曹操對他恨之入骨。故此,曹操在與袁紹的官渡之戰正為激烈時,仍抽調部隊擊敗劉備奪回徐州。劉備狼奔豕突中投降袁紹,又借口為之聯絡劉表共擊曹操而到了荊州。套一句現代話,劉備是曹操通緝的在逃要犯,他敢隻身去南陽三顧茅廬嗎?這如同投羊於虎,有去無回。如果帶兵去,則難免會發生戰爭,以劉備微弱的兵力,斷不敢冒這個險。更何況,兩地之間並沒有發生遭遇戰之類的記載。再說,如果諸葛亮遠在南陽臥龍崗躬耕,在信息閉塞的東漢末年,兩地相距三四百里,襄陽名士司馬徽斷無法知道諸葛亮;即使知道也只能對劉備說「彼間自有伏龍」,而不能說「此間自有伏龍」。
顯然,臥龍崗躬耕一說不能成立。但南陽臥龍岡已存在了幾百年,並有豐厚的文化沉澱,當然就有其繼續存在的理由,後人沒必要揚彼抑此。
陳壽在《三國誌·諸葛亮傳》中說諸葛亮早孤,其叔父諸葛玄赴任豫章(今江西南昌)太守一職時,帶了他與弟弟諸葛均一同南下。後來漢王朝派朱皓接任豫章太守,諸葛玄在離職之後,帶著兩個侄兒前往荊州投靠老朋友劉表,諸葛玄死後,諸葛亮與其弟均「躬耕隴畝」。
《獻帝春秋》中說法與此截然不同。該書記載,豫章太守周術病死於任所,劉表上奏朝廷推薦諸葛玄繼任。由於豫章郡屬揚州轄區,是袁術的地盤,大概是得到袁術的首肯,批文未下來就造成既成事實。但漢王朝不予承認,而改任朱皓。朱皓從揚州刺史劉繇處借兵打進豫章,諸葛玄兵敗後退入西城,西城民眾群起造反將他殺掉,並把首級送給劉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