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諸多古典小說中,《三國演義》是最接近歷史史實的一部文學作品。但小說畢竟還是小說,總是有著太多的傳奇色彩。想像與杜撰,褒揚與抑制,讚頌與批判……,而所有這些,其實也都是寫作的需要,更是能夠得以千古流傳的根本。對此,我們完全沒有必要追根溯源,窮其真偽。否則的話,我們可以直接去看歷史教科書了。
《三國演義》顯然就是這樣的,這部賦予了太多情感和征戰殺伐的歷史小說,不僅讓時代主題更加鮮明,歷史人物更加鮮活,也更容易地走入了尋常百姓人家,從而達到口口相傳,膾炙人口之目的。而江湖,從來都是小說的不可或缺。或許,這也正是小說獨有的魅力所在吧。
自古以來,凡成大事者,從來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
縱觀魏吳蜀三國,曹操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作為政治資本的,除了早年奔走相告,沾染上了一些江湖習氣之外,後期卻與江湖沒有太多的干係,這個早已脫離了江湖的顯赫人物,不僅名正言順,而且佔據天時優勢,因此成功的幾率也最大。而孫權,儘管不能順應天時,但因為繼承了父兄早年開創的基業,從而能夠以地利優勢在江東繼續發展,雖然行事做派多有江湖印記,但終究不失大家風度、政治謀略。
唯獨劉備,窮困潦倒,身無長物。在如此的境地下,除了謀求那所謂的「人和」之外,沒有其他的政治資本。因此,混跡江湖、尋求幫襯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因為是白手起家,以至於後來每每行事,總是摻雜著太多的江湖習氣。或許也是過於依賴江湖作用的原因,其團隊最終也走上了一條家族式的管理模式。如此一來,也就導致了一個很大的政治問題,那就是成事艱難,滅亡迅速。
想當年,漢室衰微,天下大亂。因為生逢亂世,許多英雄豪傑都在觀望,夢想著在動盪之時能挖得「第一桶金」,最終借助歷史潮流走上廟堂。老百姓不懂這個,有的只是逆來順受,把命運寄托於上天。當然,覬覦天下者,最眼紅的實際還是漢末那些沒落了的皇親貴胄,唯有他們才具備先天的實力,像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領導的黃巾起義,更多的只是書生意氣,為他人做了嫁衣。
在那個社會動盪,民不聊生的大環境下,最大的問題就是先填飽肚子,故而誰錢糧多,誰就會有兵馬,像河北的袁紹、徐州的陶謙、遼東的公孫瓚、譙縣的曹操、江東的孫堅等,都是世襲,不缺錢糧。所以一呼百應,很容易就拉起了隊伍。但劉備就不一樣了,雖然也是皇親,卻早已潦倒的不行,平日裡只能以「織席販履」為生。到了這種境地,不要說是拉隊伍,自己的吃飯都成了大問題。頭上戴了一頂透風的「破帽子」,到哪裡也不會有人買賬。更何況,這個混跡街頭的流浪漢,到底是不是真的皇親還要另當別論。即便真是,在那個皇權衰落、飢不擇食的年代也早已顯得無關緊要了。
想來劉備天生也不是安分之人,總想著要出人頭地,而重興漢室自然就成為了他的一面旗子。想法有了,但終究沒有辦法。左顧右盼,自己孑然一身,家徒四壁。沒有那個實力,最後只能遊走江湖,到處依附,網絡人才。早年,先是投奔公孫瓚,好歹安排了個職務,卻終究是個「打工」的,前途黯淡,命運更是朝不保夕。劉備聰明,一看不行,乾脆辭職「下海」自己闖江湖。於是,也就有了後來的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劉備這人臉皮厚,比張飛大一點是不假,比關羽卻是小了許多,但人家頭上有一頂「皇叔」的大帽子,在關羽和張飛面前,當「大哥」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好在關羽和張飛人都老實,也不在乎這個,只要有酒喝,有肉吃就行了。於是三人立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一下子就把老關和老張籠絡住了。
要說這個時候的劉備,還只是江湖中的三流人物,離政治差得還很遠。除了在江湖上留了個好名聲,引得一些江湖豪傑前來相投之外,腳下從來都沒有佔據一席之地,不是投靠袁紹,就是依附曹操。但夾縫中求生存,命運往往是朝不保夕。後來,因為密謀誅殺曹操的機關敗露,不得不再次逃亡江湖,並從此拉開了奪取天下的序幕。
現在想想,劉備的江湖情結確實是很濃的,都被打的沒有了立身之地,還在想著靠勇力征服天下。諸葛亮就在眼皮底下,劉備卻是充耳不聞,要不是連續吃了人家的「悶棍」,又受到「水鏡先生」的點撥,才拉下臉來「三顧茅廬」,怎麼可能有後來的三分天下呢。直到遇到諸葛亮,劉備才終於想明白了,光靠打打殺殺是難以「做大」的。話雖如此,但劉備的江湖情結卻是從來都沒有改變過的。
後來幾經廝殺,才終於佔據了西南偏遠一隅,成就了半世英名。但三分之後的蜀國既不是諸葛亮的,也不是趙雲、蔣琬、魏延、費禕等人的,而是劉關張弟兄三個的,當然,最終還是他劉氏家族的。這就帶來了一個很大的政治問題,那就是非嫡系不用,非家族勢力不用。尤其是自白帝城托孤之後,國家命運已完全繫於諸葛亮一人身上。而諸葛亮,為了報答先主的知遇之恩,成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千古佳話,必定是小心翼翼,不敢輕易有所捨棄和半點懈怠。後來果不其然,由於諸葛亮的獨斷專行,事必躬親,最終導致蜀國後繼乏人,一步步走進了滅亡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