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五丈原大戰:諸葛亮全部家底的最後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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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趣話

悲情五丈原大戰:諸葛亮全部家底的最後一戰

渭水長流,奔向東方;秦嶺巍峨,莽莽蒼蒼。

五丈原,舉世聞名的古戰場,坐落在關中平原西端的秦嶺與渭河之間,1781年前在這裡發生的那場激戰,讓時間從此定格,讓寂寞無聞的五丈原從此名揚天下。

一、丞相西驅十萬來

寫完《諸葛亮:從鄉村青年到帝國CEO》(即將由中國紡織出版社出版),更增添了去五丈原的渴望。不久前終於有機會成行,走進歷史現場,去感受、緬懷,更為了解答許多心中的一些疑惑。

從西安沿西寶高速西行,過咸陽、楊陵,由虢鎮下,此乃古鎮,有3000多年歷史,「唇亡齒寒」的典故出此,蕭史吹簫引鳳、韓信暗渡陳倉也都發生在附近。鎮所在處南是秦嶺山,北是高塬,中間是2條鐵路、1條高速公路及渭河,河上有橋。在渭河橋頭向左前方看去,逶迤而下的秦嶺將入川道時形成了一處緩坡,左右延展,成為台地,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五丈原。

(五丈原衛星圖,本人拍攝)

從渭河到五丈原坡下行車用不了10分鐘,很近。接著是盤旋的車道,比想像中的要高,要陡。來到原上,特地從車上下來,站在原畔向下面眺望,渭河在視線中已不清晰,在一片片樓群、廠房中時隱時現,倒是新修的高鐵和車站十分顯眼。再往對面看,那就是史書上屢屢提到的北原,隔川眺望,只覺得寬大、高遠,沒有想像的那種仄陡,這也加重了心中的某種疑惑。

原上地勢較平坦,原畔有一院落,襯著松柏,古樸肅穆,這就是諸葛廟。廟內有諸葛亮的衣冠塚,進廟,為武侯敬了香,又看了歷代題刻、碑銘,參觀了「諸葛亮歷次北伐展覽」,再回到廟前的廣場,已夕陽西沉。一陣風來,耳邊似有瑟瑟之聲,是空谷回音?還是真的已經走進了歷史?

蜀建興十二年(234),54歲的諸葛亮率10萬大軍由漢中出發再次北伐。這是他第6次北伐,8年前他就從成都進駐到了漢中,作為主持朝政的托孤大臣,諸葛亮把北伐看得比權力更重要,所以從那時起他就留在了漢中。然而時也?命也?前5次北伐都未能成功,這一次他用盡了力氣,試圖最後一擊。

在諸葛亮的人生中有兩個27年:第一個27年他家鄉和隆中度過,在拚命地積累知識,做著準備;後一個27年他追隨了先主劉備,「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輔佐先主艱苦創業,建立了蜀漢王朝。27年前他向先主提出了那份著名的戰略規劃書,從此他一直按照這個規劃進行著努力,踐行著他對先主的承諾。

還是這樣的黃昏,就在腳下這塊土地上,諸葛亮向遠方眺望時,心裡在想著什麼?

二、秋風原下久徘徊

諸葛亮站在五丈原上陷入深思時,耳畔吹過的是秋風的天。

此戰的前後經過,《三國誌》武侯傳有簡要記述:「十二年春,亮悉大眾由斜谷出,以流馬運,據武功五丈原,與司馬宣王對於渭南。亮每患糧不繼,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間,而百姓安堵,軍無私焉。其年八月,亮疾病,卒於軍,時年五十四。」

(五丈原諸葛亮廟)

這場戰役的過程當然複雜得多,細節記錄在其他史料中,但僅就上述簡略的記載,也有幾點值得注意:

一是「悉大眾」。諸葛亮為此戰拿出了全部家底,蜀漢總人口不足百萬,10人養一卒已達承受之極限,《太平御覽》引《諸葛亮別傳》記載:「亮有士十萬,十二更下,在者八萬。」10萬人裡平時還要有2萬人輪休,可見兵力是有限,此次調動了10萬人馬出征,絕對是傾巢而出了,所以只能勝,不能敗,更不能慘敗。

二是「由斜谷出」。斜谷是出秦嶺山的一個出口,在五丈原的東側,有古武功水流出,據說現於谷口處修有一座水庫,可惜站在五丈原上望不到,此行時間也有限,留待下次了。斜谷是褒斜道的出口,褒斜道是秦嶺山中3條古棧道之一,在此之前魏延提出過沿棧道出擊關中的計劃,為諸葛亮所否決,原因是太冒險,但此次北伐走的卻是棧道,說明諸葛亮內心裡的某種焦慮。

三是「對於渭南」。渭南,渭河之南,在五丈原下,諸葛亮率大軍出斜谷後司馬懿曾說過一句話:「亮若勇者,當出武功依山而東,若西上五丈原,則諸軍無事矣。」按照這個看法,諸葛亮正確的選擇應該是順渭河谷地向東攻擊,而不是來到原上據守,一向深通兵法的諸葛亮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四是「分兵屯田」。敵我形成對峙後,蜀軍求戰,魏軍不戰,諸葛亮於是分兵沿渭河谷地各處進行屯田,擺同一副穩紮穩打的架勢,但這又和急於從斜谷殺出、急於求勝的戰略不相符,分田真能解決蜀軍長期屯兵的問題嗎?諸葛亮真的打算一直在關中對峙下去嗎?

面對史書記載難免產生這些困惑,事實也正如司馬懿所料的那樣,蜀軍主力自從上了五丈原就失去了戰役的主動權,一直被困在原上,直到幾個月後諸葛亮在軍中病逝。

所以,以前每看到這一段記載時都會很容易產出幾個看法:

1、諸葛亮沒有率軍東進而死守五丈原,是戰略上的錯誤;

2、諸葛亮分兵屯田改打持久戰,並沒有收到預期效果,也是一個錯誤的戰略;

3、諸葛亮的進攻還不夠主動,比如可以佔領對面的北原,由此一路東進,或許結果會有不同。

(本人於五丈原處沉思)

三、長星不為英雄在

帶著這些問題來到五丈原,試圖破解疑團。來到實地,用與古人同樣的視角去觀察和思維,或許更容易得到靈感吧。站在五丈原上,日薄西山,輕風吹過,腦海中盤旋著的一直都是這樣的問題。

五丈原,背高山面深谷,扼要衝,易守難攻,當然是要地。但敵人如果不來攻,如果跟你耗著,那優勢豈不成了包袱?要地豈不成了死地?

這絕非臆想,就在6年前,深為諸葛亮賞識的馬謖奉命去守街亭,街亭的大致環境與此地差不多,兩面是山,中間是關隴大道,魏軍沿大道東來,如果能守住街亭使之不能通過就是勝利,可馬謖看完戰場立即下令上山,他的理由是下面不好守,山上居高臨下敵人無法攻擊。

馬謖力排眾議上了山,魏軍來了,可人家不攻山,就這麼在山下等著,山上缺水,馬謖不得已下令向下衝鋒,結果一個個蜀兵成了弓弩手的移動靶。

五丈原難道是第二個街亭?以諸葛亮對兵法的精通,顯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之所以選擇五丈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看著下面的河川,突然想到渭水分田也許正是他的理由,面對強大的敵人,諸葛亮或許想到攻擊長安把握並不大,但如果撤軍的話,負面影響又非常大,不僅對他個人,對蜀國國力來講這種反覆出擊又無果而終的事也越來越不能承受。所以諸葛亮選擇了折中的方案,他要在關中長期駐守,渭水分田就是作長期駐守的嘗試。

由五丈原下沿渭河西行,不多遠外即是寶雞市區。寶雞,漢末三國稱陳倉,5年前,諸葛亮親自率數萬大軍與魏將郝昭率領的1000多守軍在陳倉相遇,諸葛亮連攻20多天竟然未下,只得退軍。此次兵出斜谷,某種程度上也是為避開陳倉,佔領五丈原,陳倉的戰略意義也就不存在了。

現在,如果以五丈原為東止線,將陳倉及其以西的廣大地區悉數佔領,與隴右就聯成了一片,等於把魏、蜀「國境線」前推到了關中,即使不拿下長安,也是一個巨大的勝利。

這是一種持久戰,雖然不符合此前蜀軍制定的戰略計劃,但這也是當前最穩妥的方案。進攻北原,由北原向東攻擊,這個方案諸葛亮也曾想過,並派兵向位於北原的陽遂發起過進攻,但被魏將郭淮擊退。此次五丈原之行,回程時專門是從北原走的,由蔡家坡鎮上一大坡,來到原上頗為驚訝,原來上面是一馬平川,公路從五丈原鎮所在的岐山縣縣城經過,蔡家坡去岐山縣城的這一段竟然是直向北的,走了幾十分鐘才到,從岐山縣城再向北數里才是周王廟所在的北山。

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北原不是五丈原那樣的「原」,是與八百里秦川無異的一馬平川,岐山以東分別是興平、楊凌、咸陽,三國置雍縣、郿縣、美陽、槐裡,都是重鎮,上北原與在北原下差別不大,如果暫不攻長安,那也就沒有上北原的必要了。

人算雖如此,但敵不過天算。長期的操勞讓諸葛亮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這一年8月裡的一個深夜,人們發現五丈原西南上空一道流星劃過,落在了五丈原的附近。

不久,諸葛亮就病逝了。

四、心外無刀誰握刀?

有人說,諸葛亮早已預感到自己來日無多,五丈原上他能做的其實只是等待,等待生命的終結,等待可以去追隨先主的那一刻。

不過在我看來,1781年前的那個秋天,五丈原上也許真的有一個寂寞而巨大的等待,但等待不是死亡,而是奇跡的發生,是復興漢室壯志的實現。

關於諸葛亮北伐,有人認為以當時魏國和蜀國的實力對比,蜀國戰勝魏國是不可能的,諸葛亮無視這一現實連年興兵,給蜀國帶來了極大的負擔,老百姓苦不堪言,蜀國國力因此更加衰弱。但是,作為蜀漢的托孤大臣,諸葛亮繼承先主遺志,不貪圖安逸享受,勵精圖治,竭盡全力進行北伐,無論結果如何,這樣的精神和毅力都應該稱讚。

還有人認為諸葛亮通過北伐來打擊異已,維護自己的政治權力,這更是荒誕不經,別的不說,就說諸葛亮的家庭,弟弟諸葛均隨他入蜀,名不見經傳,事跡湮沒無聞,也沒有活躍於政壇;諸葛亮的養子諸葛喬和其他官員子弟一樣到北伐前線服役,並死在了前線;諸葛亮的獨子諸葛瞻後雖任要職,但那是在諸葛亮死後,而且他能為國盡忠,受到稱讚。

如果諸葛亮另有企圖,成為司馬懿那樣的人,以他的地位和影響力是不難做到的,要是那樣諸葛均、諸葛喬、諸葛攀早就被培養成司馬師、司馬昭、司馬炎那樣的繼位人了。

諸葛廟門口的廣場上立著一尊石碑,上面刻著「心外無刀」幾個大字。心外無刀,也許是想表達對諸葛亮心戰實踐的敬仰和總結吧,望著這幾個斑駁入石的大字,總想上去撫摸一下,不為親近歷史,只為觸碰一下石上的刀痕。

心外無刀,其實心才是刀!因為有心,所以成刀,所以壯烈!

(心外無刀,作者拍攝於五丈原)

五丈原歸來,成小詩一首,作為此行的記念:

十萬子弟出斜谷,渭水分田欲報蜀。

武侯嘔血增憂恚,宣王免戰問飯否。

心外無刀誰握刀?原下有虎難縛虎。

長星不為英雄在,墜向天邊隨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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