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伐蜀之時,曾遇見一個歷經諸葛亮時期年過百歲的小吏。不可一世的他厲聲問小吏:「今天誰可與諸葛丞相相比?」小吏答曰:「諸葛在時,不覺得有異。自他死後,無人可以與他相比。」桓溫感慨:「夷少城,猶存孔明廟。」
桓溫(312—373),字元子,譙國龍亢(今安徽懷遠縣)人,東晉宣城太守桓彝之子。桓彝為北方世族,西晉永嘉之亂後隨晉元帝南渡,很得元帝的信任,先後任中書郎、尚書吏部郎等職,名顯朝廷。明帝時,桓彝拜散騎常侍,曾與明帝密謀平定王敦之亂,以功封萬寧縣男,後為宣城太守。《晉書·桓溫傳》記載,桓溫出生未滿週歲時,桓彝的好友溫嶠(後為中書令)見到他說:「此兒有奇骨,可試使啼。」及聞其聲,又稱讚說:「真英物也。」因為得到溫嶠的賞識,桓彝便給他取名為桓溫。溫嶠笑道:「果爾,後將易吾姓也。」
桓溫「豪爽有風概,姿貌甚偉」,臉上長有七顆黑痣。年輕時與沛國劉惔為友,劉惔常說:「溫眼如紫石稜,須作猥毛磔,孫仲謀、晉宣王之流亞也。」東晉永和元年(345年),征西將軍庾翼病死,八月,桓溫被任命為安西將軍,領荊州刺史。荊州地處長江中游,其地民風勁悍,兵強、財富居天下之半,素為東晉重鎮。東晉在江南立國,以建康為京都,以荊、揚為根本,而荊州地處揚州上流,常能對京師建康形成威脅,桓溫居形勝之地,立志要在此建立功勳。
雖然「挺雄豪之逸氣,韞文武之奇才」,但桓溫並不是一個出色的軍事家,其戰績是負多勝少,而且多數是先勝後敗。他一生主要有四次征戰,即一次西征和三次北伐:西征之役勝之僥倖;第二次北伐雖勝,但規模不大;第一、三次北伐則都是慘敗而歸。
桓溫長期掌握大權,素有不臣之志,頗羨王敦之舉。有一次,他撫枕而歎:「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復遺臭萬載耶?」
桓溫有代晉之謀,北伐的動機大概跟劉裕差不多,企圖借此立威,掌握朝權。在北伐之前,桓溫已經迫使晉廷給他加殊禮,位在諸侯王之上。很明顯,桓溫是想趁著北伐勝利的餘威,回來後篡奪皇位,或者說至少是為篡位作準備。但他的運氣實在不好,當時的前燕慕容垂還在,加上桓溫本是賭徒心性,想以冒險取勝,偏偏此次北伐過於遲重,又不聽郗超之謀,結果在連戰勝利的情況下糧盡退兵,被慕容垂所敗。
枋頭敗歸後,桓溫威望大減,方寸大亂,但其野心未已,想用廢立的辦法重新樹立威權。於是於鹹安元年(371年)廢了司馬奕,另立簡文帝,這樣他就拿到了類似霍光那樣的輔政大權,下一步就要篡奪,可惜一病不起,七月己亥(公元373年8月18日),桓溫病重身死,終年62歲,沒能實現他先加九錫,再漸移晉室的野心。
桓溫走了,他的野心以及他身後背負的惡名至今還未翻案,蜀地小吏的話也還在:「自諸葛孔明之後沒有人像諸葛亮一樣做人恰當、做事恰當……」
可以想見,對《易經》八卦很有造詣的桓溫一聽這話肯定滿臉羞愧:在這人心多變、人事複雜的世間,最難做到的就是「恰當」二字;反過來,在人心人事都複雜的世間,「恰當」就等於做人成功引導了做事成功。
順著「恰當」二字引申開來,我們就會發現「恰當」二字像質檢員,能將為人處事是否成功檢測出來。而在人心複雜、人事複雜的社會中,能做到「恰當」也是很難的。
如果你是位促銷員,你做服務時要能「說對話」,而不是「會說話」,如果你是位培訓師,做培訓時要能說出「聽眾能複製的東西」,培訓的目的是增加團隊的戰鬥力而不是增加培訓師自己的明星光彩,如果你是位決策人,做項目立項時要先有「充分的需求評估」,而不是「應該可以」,做銷售時先要考慮的是回頭客怎麼產生,而不是銷量怎麼上去,_個合格的飯店最重要的不是飯菜是否合口,特色怎麼樣,而在於吃完最後一口時的感覺是不是下次還想吃;做計劃最重要的是你的計劃要有周密的可操作細節,而不是抽像的框框;一個預定目標要具體合理,而不是喊大口號、說動人的話;做大事者用智慧掙發展,不只會用錢去賺錢;成功者不是越成功心越忙碌,而是越成功心越踏實;建設最適合居住和創業的城市並不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建設「最讓居民舒心」的城市,如此這般,才稱得上「恰當」!
而上述這些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先有做人的恰當,後有做事的妥當,之後你的整個人生才能閃現長久明。亮的光芒,心態浮躁的人經常會沉不下心來,於是遇事也就「恰當」不起來。
明末的馮夢龍在《智囊》中引用了桓溫和諸葛亮小吏的故事,故事後面寫道:為人處事最難做到的就是處處恰當,事事妥當。看來,那個在歷史上未留下姓名的小吏真不愧是諸葛亮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