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三國誌》,該句出自《吳孫皓初童謠》,原詩是這樣的:
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
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
三國時期,地處東南的吳國是立國時間最長的國家。但在孫權病亡前後,統治集團內部在繼承權問題上就亂開了。朝官分成擁嫡、擁庶兩派,為廢、立太子鬥爭非常尖銳。公元252年,孫權去世,內部矛盾很快表面化,宗室和大臣間彼此屠戮,長期進行爭權奪勢的鬥爭。孫權之後,由孫亮、孫休先後稱帝,為時不長。公元264年,由孫皓執政。這個吳國的末代皇帝凶頑殘暴,窮奢極侈。他用剝面皮、鑿眼睛、滅三族等酷刑殺人。後宮已有數以千計的宮女,還在民間掠奪少女。甚至明令年年上報「將吏家女」的名冊,女孩子一到十五、六歲就要「簡閱」一番,供其挑選。暴虐的政治,苛酷的剝削,激起人民不斷起義,終於將吳國推進覆滅的深淵。
在吳國歷史上曾有過多次遷都事件。公元211年,孫權從吳遷都秣陵,並改名建業(即今南京),後來隨著政治、經濟形勢的發展,孫權遷都鄂,改名武昌。229年,又還都建業。很有進取精神的孫權,十分重視這兩個軍事重鎮,通過建都,使兩地經濟日臻繁榮;尤其是建業,成了南方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到孫皓時代,公元265年,他在西陵督闡的建議下,也來了一次遷都。什麼原因呢?據說「荊州有王氣」。而建業宮殿已破舊。這個貪慾無度的暴君但求享盡人間歡樂,於是吹吹打打地從建業搬到武昌,並下令揚州地區的人民遠道從長江送去供享樂的一切耗資。沿江人民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政事多謬」,加上「公私窮匱」,雖然孫皓還在醉生夢生之中,可國政已是風雨飄搖、岌岌可危了。左丞相陸凱是孫權留下的舊臣,對孫權的治國之道有切身感受,對孫皓的腐配專橫有冷靜觀察,算得是個統治集團中的清醒者。憑借舊臣身份,還敢於直言疏。《吳孫皓初童謠》就是陸凱在武昌勸孫皓時引用的一首童謠。陸凱在這個奏疏中,痛陳國衰民弱之現狀,力勸孫皓「省息百役,罷去苛擾,科出宮女,清選百官。」孫皓當然十分不悅,只是懾於陸凱的「宿望」,才沒有加害於他。
《吳孫皓初童謠》僅短短四句,卻從中透露出了人民的苦難、怨恨和不平。儘管武昌有美魚可烹食,有房屋可停居,但百姓寧願到建業去,即使在那裡只能飲水充飢,以至如履死地,也心甘情願,在所不辭。為什麼呢?就因為武昌為孫皓所居,人民苦於暴政久矣,已不能共存於一處。當然,這裡還有一層深意,那就是建業曾是孫權的古都,人民嚮往建業,實是懷念創業皇帝孫權。當時為了備戰,孫權雖然也曾強賦厚稅,然而他個人尚能自持節儉。在倡導發展農業生產時,他不但贊同陸凱開墾農田的命令,而且主動提出他和兒子們親自受田耕種,「亦欲與眾均等其勞也。」
公元247年,建業宮年久失修,武昌宮已用了二十八年,這些材料不能再用,建議採伐新材以築新宮。孫權不許。認為正是戰爭期間,百姓負擔已重,如若再有通伐,就會妨損農桑。堅決讓臣下搬來武昌宮材瓦改作太初宮。對比孫皓的暴虐貪殘,人們能不痛恨萬分嗎?童謠正是通過嚮往建業、遠避武昌這種直率的語言責孫皓。以寧死而不願留居武昌的激憤之聲,揭露了當時「苛政猛虎」的血淋淋社會現實,控訴了孫皓集團的滔天罪惡,抗議了他們的胡作非為。
當時永安山區的農民忍無可忍,在施但領導下發動了一場起義。初則數千人,發展到萬餘人,直殺至建業城裡,給孫皓政權以極大威脅,就在這種怨人怒的境況下,孫皓不得已於266年冬天灰溜溜地還都建業,一方面血腥鎮壓施但義軍,一方面以此平息朝野反抗。但是,他的驕奢淫慾並就此收斂。一到建業又耗費數以億計的資財築起了一座顯明宮,「大開園囿,土山樓觀,窮極伎巧。」陸凱也曾強勸,而孫皓至死不悟,終於弄到財竭國亡的地步。
這首歌謠為陸凱作為例證引用於奏疏中,但保留著民謠樸實生動的面貌。它用強烈對比的手法,從正反兩方面突出反封建暴政的主題思想。相近的句式,相近的韻腳,成為在民間口相傳、不脛而走的有利條件。
毛澤東同志《水調歌頭·游泳》中的名句:「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顯然是從「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點化而來的。然而其意義、意境與原詩全然不同。毛澤東同志的詩句簡潔地說明了自己的行蹤,在極短的時間裡從長沙來到武昌,「才」、「又」兩字緊相照應,顯現人民領袖風塵僕僕、為革命奔波為人民造福的形象;又用「飲水」和「食魚」的句式,抒發對兩地人民的深厚感情。顯得活潑生動,親切感人。
毛澤東同志善於用典。他能把典故融化進自己的詩篇,把它們的意義加以發展或改變,賦以新的內容,並不著痕跡,使沒有讀過原文的人也能看懂。這種刷新原故事的意義,增強詩詞的氣魄,賦予舊故事以新的血液,新的生命,使其為自己的寫作目的服務。應該是對照閱讀《吳孫皓初童謠》後使我們受到的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