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蜜月
漢獻帝劉協初平三年,青州黃巾軍百萬進攻兗州,兗州刺史劉岱率軍迎戰,不幸戰敗被殺。兗州處於群龍無首的境地。東郡人陳宮,字公台,遊說兗州的官員道:「現在天下大亂,本州無主。東郡太守曹操,是當今天下一流的人物。如果我們迎接他來擔任刺史,一定能保境安民,消滅黃巾。」從中平年間開始,曹操掃蕩黃巾軍、征討董卓的事跡早就蜚聲中外,是能臣的典型。大家同意陳宮的意見,派人到東郡把曹操接來繼任兗州刺史。
曹操一到,秣馬厲兵,迎戰黃巾軍。初戰不利的情況下,到第二年,大破黃巾軍,用曹操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破降黃巾三十萬眾」,威震天下。黃巾軍男女近百萬口,曹操收取精銳,組成青州兵。有了爭雄天下,逐鹿中原的本錢。
當時董卓已被呂布殺死,其部下李催郭汜等人控制著朝政。關東諸侯都在搶地盤。袁紹占冀州,公孫瓚占幽州,袁術占揚州,劉備後來也有了個徐州。兗州對曹操而言,是重要的基地,是其根本。曹操的第一參謀荀彧分析說,前漢劉邦佔領關中,後漢劉秀佔據河內,都是認真經營自己的地盤,站穩腳跟,根深蒂固,成為進可攻退可守的根據地,最後才打倒所有對手,一統天下。現在的兗州,就是曹操的關中河內。可見兗州到手,對曹操的重要性有多大。陳官幫了曹操一個大忙,成為曹操的心腹愛將,用後來呂布的妻子對呂布說的話就是:「曹公待公台如赤子。」是曹操完全信任和倚重的重要人物。兩個人的關係如蜜月期的夫妻一樣,好的蜜裡調油。
2、分手誘因
曹操主政兗州,手下人才濟濟,荀彧、荀攸、郭嘉、樂進、於禁等大批一流的文臣武將都是這一時期來到兗州,匯聚在他麾下。事業蒸蒸日上,成為中原霸權的有力爭奪者。曹操得意地說,「假使天下沒有我老曹,不知道有幾人稱王,幾人稱帝。」他治理轄區,推行屯田,解決人民和軍隊的糧食問題,為征服四方打下堅實的基礎。同時嚴刑峻法,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對外部的敵對勢力和對內的不服從人物,予以堅決的打擊。一句話,鐵腕治軍理政。
兗州成留人邊讓,以前擔任過九江太守,是士林中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才華橫溢,正直敢言,自恃才氣無雙,瞧不起曹操這個宦官的後代。不時有譏笑曹操的言語,曹操正氣盛,毫不客氣地把邊讓給殺掉,不料這一下捅了個大大的馬蜂窩。
邊讓是兗州士族的代表人物。在漢魏期間,擔任官員基本出自士族階級,寒門百姓,進入統治階層非常之難。士族之間同聲共氣,互相幫助,形成一個互惠互利的大網絡。曹操殺掉邊讓,是動了士族權利的這塊大奶酪。一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兗州士人心中大為震動,痛惜邊讓的死,對曹操的恐懼和憤怒與日俱增。
陳宮性格剛正不阿,是個壯懷激烈的人。結交的都是海內的豪傑。自己力主迎來的當政者,才來不久就殺掉本州知識分子的代表人物,有道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作為兗州傑出的人物,陳宮不會不氣憤。曹操果斷殺伐的手腕,翻臉不認人的性格,也讓陳宮感到害怕,他暗地裡聯合一些官員如許汜、王楷等準備起事,要打倒曹操。
3、決裂
興平元年,曹操征徐州。留在兗州的陳宮一看機會來了,馬上動手。曹操部下陳留太守張邈和曹操貌合神離,當時呂布正投奔張邈,張邈對呂布不錯。而袁紹恨呂布,對張邈大為不滿,要求曹操殺掉張邈,曹操雖然沒答應,但張邈感覺到威脅,心中惴惴不安。
陳宮再次展示了他的遊說水平,對張邈說:「現在天下正亂,是英雄豪傑建功立業的大好時光。將軍手裡握著千里之內的人馬,佔據著軍事要點。拔劍四顧,也是人中之龍,反而受制於人,豈不羞愧!現在大軍出征,後方空虛。呂布是天下無敵的勇士,咱們迎接他,一起經營兗州,一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張邈老是擔心曹操會聽從勢力更大的袁紹的話,加害自己。陳宮的遊說更讓人鬥志昂揚,於是同意起兵叛曹。
陳宮駐紮在東郡,他派人把呂布接來,推舉為兗州牧。兗州各地的士族官員因邊讓之死痛恨曹操,在陳宮等人的鼓動下,紛紛舉郡縣反叛曹操,響應呂布。整個兗州只餘下鄄城、范、東阿三座城市,在曹軍骨幹夏侯敦、荀彧、程昱等人的整頓之下,消滅了叛亂行為,為曹操守住了兗州的立足之地。曹操回軍兗州,開始了和呂布、陳宮等人長達一年多的兗州爭奪戰。
陳宮的這一手半路殺招,差點擊中了曹操的命門。呂布的勇武聞名天下,陳宮又打了曹操一個措手不及。曹軍一開始處於很不利的局面,在濮陽的戰鬥中,呂布的騎兵撞上了曹操卻不認識他,問:「曹操在哪裡?」曹操憑著機智,脫口而出道:「前面騎黃馬的就是。」騙過敵軍,得以逃脫。做為一軍主帥,居然差點成了敵軍俘虜,這戰打的是多麼的激烈!
但是曹操畢竟是曹操,其軍事指揮才能在三國基本可以說是無出其右者。在站穩腳跟,頂住呂布陳宮的幾番進攻後,曹軍逐漸扭轉了頹勢,一場場戰役打下來,曹操一次次痛擊呂布,終於在興平二年春天,全線擊潰了呂布的部隊,重新佔領了兗州。陳宮跟著呂布,敗退投奔徐州的劉備,成為曹操不共戴天的敵人。
4、兩個小故事
世語上說,管寧和華歆一起鋤地,刨出一塊金子,管寧視若無睹,繼續鋤地。華歆撿起來看看,又拋開。兩人一塊讀書,大官的車輛路過門前,管寧安靜地讀書,華歆放下書出去看。管寧把坐的蓆子割斷,對華歆說:「你不是我的朋友。」管寧終身沒出仕,華歆擔任過曹魏國的司徒、太尉等高官。
鍾會去看嵇康打鐵。半晌沒交談,鍾會拔腳要走,嵇康問道:「聽見什麼來的?看見什麼走的?」鍾會說:「聽到該聽的來的,看到該看的走的。」後來,嵇康不願意服務司馬氏,被司馬昭殺害,鍾會是司馬昭的心腹,號稱司馬氏的小張良。
這就是中國古人說的「道不同不相與謀」。是陳宮走上和曹操對抗的道路而決不回頭的原因。
5、結局
在接下來的幾年內。陳宮輔佐呂布,在複雜的國際環境中縱橫捭闔,與袁術、劉備、曹操等各路諸侯的分分合合,打打談談,時有收穫,時有損失。呂布趁劉備和袁術交鋒之際,謀得了劉備的徐州,主客來了個大換班。原來屋簷下的呂布闖進屋裡,強佔了大樓,把主人劉備趕到屋簷下低頭。這種不地道的作法是呂布的一貫作風,所以曹操一直在找機會要幹掉呂布。用曹孟德的話就是,呂布狼子野心,誠難久養。地球人都知道呂布是反覆無常的典型人物,毫無節操,有奶就是娘。陳宮為了打倒曹操,找了最為勇武的呂布來對付他,從而上了「呂布號」賊船,不得不說是他的悲哀。
到了建安三年,曹操和劉備聯手攻擊呂布。呂布與袁術的同盟關係已被廣陵太守陳登給拆散。在曹操一次次進擊呂布的戰鬥中,陳宮提出了一個個的對付方案,都被呂布否決了,導致呂布軍屢戰屢敗。到最後呂布被圍在下邳城。
曹操的謀士參謀荀攸、郭嘉分析說:「呂布有勇無謀,現在連連戰敗,銳氣大挫。三軍以大將為主,呂布軍已毫無鬥志。加快進攻,一定會拿下敵人。」他們還分析了陳宮的本事,是「有智而遲」,有能力會辦事,可是反應比較慢。趁著呂布銳氣未復,陳宮計謀沒出台,曹軍猛攻下邳,呂布頂不住,想投降。陳宮還是硬漢本色,「曹操是國家的叛賊。我們現在投降,無異於以卵擊石,還想活命嗎!」呂布的內部又出現叛亂,堅守到冬天十二月,下邳城被攻破,呂布陳宮等全部被曹操擒獲。
曹操得意洋洋地對陳宮說:「老弟,你平常總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怎麼會混到這種地步呢?」陳宮毫不示弱:「呂布那小子如果聽我的話,未必這樣!」曹操說:「你母親妻兒怎麼辦?」陳宮反將了他一軍:「你不是說以孝治天下實施仁政嗎?我的母親妻兒你看著辦好了!」曹操的意思要陳宮低頭認錯,還要再磨他幾句,陳宮已經昂首闊步走向刑場,一點也沒有留戀回頭的表示。曹操沒法子,殺掉陳宮,比以前更加好地對待陳宮的家人。
這就是陳宮,一個漢魏間堅貞不屈的勇士,在他決定和曹操背道而馳的時候,就再也沒有反悔過。也是中國古人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典範。這種不妥協硬漢的作風,像矗立在海浪中的不倒礁石一樣,千百年來,總吸引著人們崇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