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做什麼,鬥智不鬥力,是國人的傳統。打仗也是這樣的。蠻打的人,即使打贏了,人家也不佩服。
按《三國演義》的說法,那時打仗,似乎很喜歡用火攻。火燒新野,火燒赤壁,火燒籐甲軍……對了,還有火燒連營。兩軍交戰,一方借助水火二君,以巧制敵,當然便宜。真要是得手了,對方弄不好就全軍覆沒。就像《三國演義》上講的,七擒孟獲最後一戰,「讓那兀禿國連個人種都沒留下」。
當然,真實的戰爭,有沒有那麼多火攻,是值得懷疑的。放火燒人這事,得有引火之物。或者放火者自帶,或者對方就有,或者周圍環境裡有。籐甲軍這樣的事,就算是真的,也只是特例。秋冬季節草木乾燥,如果大兵駐紮在樹林之中,人家放火,當然就著了道了。但是,這樣的好事一般不容易實現,因為你能想到,對方也能想到,行軍紮營預先就提防了。只消把營盤周圍的草木清理乾淨,一般火就燒不進去了。在森林中遭遇火災,最好的辦法不是逃,而是清理出一塊空地,道理是一樣的。如果放火者自帶燃火物,今天最好的是煤油,但古代沒這東西,無非是硝石火藥和一般的食用油。又沒有特別多的人或者工具,所帶有限,造成不了多大的危害。
戰國時,田單使用火牛陣,在牛角上綁火把,尾巴上燃火,放出去衝擊敵陣。聽起來很令人振奮,但真的實行起來,其實未必就靈驗。你怎麼能保證那牛一定往前衝,不四處亂跑呢?真的要在牛尾巴上點火,疼痛難忍的牛肯定瘋了似的亂跑。掉過頭來,衝向自己人也未可知也。
20世紀20年代,軍閥混戰,直系軍閥和馮玉祥的國民軍打了起來。圍困天津的國民軍久攻不下,想起了火牛陣這回事。找不到那麼多的牛,就用山羊代替。結果真的用了之後,發現疼極了的山羊四處瘋跑。結果倒是「皆大歡喜」,對陣雙方的將士們都在大吃羊肉。
當然,古人的火攻,未必沒有這回事,但絕對是被小說誇大了。原本就是一點點的戰鬥助力,變成好看煞人的戲劇性故事。看了故事,哈哈一笑也就結了,但後人,尤其是軍人,每每當真。一當真,就出笑話了。
鴉片戰爭的時候,跟英軍對陣的前線,無論廣州還是浙江,中國軍隊都採用過火攻之術。這樣高明的主意,據說來自高明的林則徐。當年傳說赤壁之戰的火攻,是一群船上裝滿了硝石火藥之類的引火之物,借假投降衝入被鐵鏈連鎖的敵人戰船中,這才燒了起來。三國時期的戰船都是木製的,外面塗了桐油,易燃。這樣的火攻,聽起來還靠譜。但是,鴉片戰爭中跟中國軍隊對壘的英國戰艦,雖說多數是木製的,但都包了鐵皮,不大容易燒著。而中國人的火攻就是弄一些木筏子,堆上柴火,先點著了,然後順流往下放,指望把敵船燒燬。英軍見了這樣的火攻,有的乾脆不理,有的派一隻小船,用抓鉤把著火的木筏子一撥,就都溜到別處去了。
《三國演義》是滿人的最愛,鴉片戰爭時在前線指揮的,大多是滿人。即使是漢人將領,對於《三國演義》這樣的小說也喜歡的不得了。用三國故事當謀略大全,進而指揮戰爭,在國內戰場上,屢見不鮮。真正看《孫子兵法》的人其實不多,大家都對《三國演義》《水滸傳》特別熱衷,比照著故事裡的事兒,在現實中操練。這樣的主意,主將都聽得進去。據說,用的好的,還真的佔便宜。
無論做什麼,鬥智不鬥力,是國人的傳統。打仗也是這樣的。蠻打的人,即使打贏了,人家也不佩服。佩服的,就是傳說中諸葛亮這種,四兩撥千斤,用巧力和智謀戰勝對手。但奇怪的是,這樣的謀略放在中國的內戰上,也許還可以用用,碰到洋人就不怎麼靈了。人家就是按照他們軍事學的教科書的方法打仗,一板一眼——兩軍對陣,先用炮火覆蓋,然後步兵包抄。人家的戰艦,動輒幾十、上百門大炮一次齊射,我們的水師兵船,就只有下沉的份兒,我們的炮台也只好失守了。費盡心思想出來的火攻,用了只當扯淡,供人一笑。還不如廣州城著名將領楊芳用的馬桶陣——城頭上一下子豎起無數個女人用過的馬桶,再加上臭臭的裹腳布,迎風飄揚。一時間英國人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還真就暫停了進攻。
不在軍器上下功夫,不在訓練上想辦法,一味玩中國謀略。碰上洋鬼子,最終火攻也好,馬桶陣也好,都只能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