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說法三國時期,孫權佔據天時,主公少壯前途可期,劉備佔據地利,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曹操佔據人和,麾下謀士參謀猛將無數。要說到曹操的謀士參謀,其中荀彧當屬是執牛耳之人。
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把朝廷遷到了穎川郡的許縣,這裡是汝穎人士的根據地,曹魏陣營裡的荀彧、荀攸、鍾繇、郭嘉、戲志才、荀悅、陳群、辛毗、趙儼、杜襲、繁欽、應瑒、邯鄲淳、和洽都是這裡的人,陣容相當強大。
荀彧無疑是汝穎人士的首領,荀攸是他的侄子,鍾繇、郭嘉、戲志才是他直接推薦給曹操的。在曹操處於低谷的時候荀彧來到他的身邊,對曹操早年事業的貢獻最大,曹操稱他「吾之子房也」,並說「久而益信,吾沒世不忘」。但是,這對老戰友後來卻出現了巨大分歧,以致於荀彧最後落寞而死,而曹操內心裡也耿耿於懷。
有人說曹操進爵魏公,荀彧反對,這是他們決裂的開始。其實更早幾年有人提出恢復九州制時,雙方已經有了嚴重的不和諧,一向聰慧過人的荀彧由於未能看清曹操的意圖,結果「掉隊」了。
那是建安九年(204年),當時曹操攻佔了鄴縣,兼任冀州牧。這時有人建議恢復古代的九州制,原因是在古代九州里冀州的面積最大,曹操現在擔任冀州牧,「所統既廣,則天下易服」。
九州是對古代中國的另一個稱呼,這是它的虛指。它還有一個實指,指的是九個州,其中最通行的說法出自《尚書》,分別指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雍州。到漢朝已經不是九個州了,陸續增加了幽州、并州、益州、交州等,漢末天下共有十三個州,「梁州」改為「涼州」,未設雍州,增加了一個司隸校尉部,管轄兩京地區,被視為一個州。
曹操本人基本同意這個建議,但很多人卻不理解,認為僅僅為增加冀州的面積有點興師動眾了,畢竟行政區劃的調整歷來都不是一件小事,涉及各方面的技術困難和各派勢力的利益衝突,更何況有些地區還不在「曹統區」,能否推行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荀彧時任尚書令,身在許縣,他聽說後立即寫信給曹操,表達了不同意見:「現在如果依古制,那麼冀州的管轄範圍將包括現在的河東郡、馮翊郡、扶風郡、西河以及幽州、并州的全部,這些地方本來人心就不穩,讓他們歸屬冀州,將會使大家更加不自安。如果因此引起叛亂,那麼天下大業就不好說了。」
荀彧建議曹操先平定黃河以北的地區,修復舊都洛陽,之後南下荊州,討伐劉表、劉璋等不肯朝貢的軍閥,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些想法,從而人人自安,等到天下大定之後,再來議古制。
荀彧的這番表態讓曹操吃了一驚,這是因為曹操堅持恢復九州制,真實原因不是增加冀州地盤這麼簡單,背後還有玄機,可惜荀彧沒看懂。
佔領冀州後曹操一直在思考如何處理與許縣朝廷的關係,如果把大本營還放在許縣,將會有許多不便,不管怎麼樣劉協都是天下公認的皇帝,自己作為三公之一,理應履行作臣子的本份,比如按時上朝、有事上報、天子隨招隨到等等,這又是曹操不可能做到的。
想起那次南征張繡前,天子的虎賁衛士把冰涼的鐵戟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曹操就覺得脊背嗖嗖發涼。
他已經打定主意跟許縣的天子「分開過」了,但那樣一來,必須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和一個恰當的操作模式。而且,傳統概念上的司空府也不掌兵,以司空府來統領天下的軍政大權,時間長了也容易被人說三道四。所以,曹操認為恢復九州制是個好主意,可以借此在政治上來一次突破。
九州制是個地理概念,或者說是一個規劃中的行政概念,但它是整個古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只有把它與整個古制聯繫起來看才能洞悉曹操的心理。恢復地理或行政區劃上的九州制不是曹操想法的全部,甚至也不是主要部分,借恢復九州制進而恢復已經廢除的其它一些政治制度才是要害。
現行政治制度大都因襲於漢初,這一套制度由高祖劉邦初創,經過漢武帝和漢光武帝等君王不斷改造,與最初的形制已經有了很大不同。比如目前推行的三公制與最早的丞相制就區別很大,三公分了丞相的權力,有了制衡卻喪失了效率,東漢三公又長期被尚書檯等內朝官分權,有時竟形同虛設。
在曹操看來,即使高祖劉邦定下的制度有些也值得商榷,比如封爵制度,以前是五等爵制,即公、侯、伯、子、男,劉邦非要來一個白馬盟誓,稱「非劉氏不得封王」,斷了一般人的封王之路,異姓的臣子功勞再高,封到縣侯也就到頂了,逼得王莽這樣的人只好另立朝廷單干。
曹操想恢復九州制,行政區劃調整才是第一步,後面還會陸續推行以恢復古制為重點的政治體制改革,目的是進一步加強自身集權,同時在爵位分封等方面有所突破。
但第一步還沒有邁出去便遭到了荀彧乾脆利索的反對,而且繼荀彧之後少府孔融又提出了一個問題:九州制是古制,王畿制也是古制,恢復九州制,王畿制要不要也恢復?
所謂王畿製出自《周禮》:「方千里曰國畿,其外五百里侯畿。」意思是:以首都為中心,方圓千里以內的是「王畿」,方圓五百里之內的是「侯畿」。「畿」的意思是直屬管轄區。孔融認為,按照這個制度,以許縣為中心,千里之內的地區都應該劃入天子直接管轄區裡。
這就包括了豫州、兗州和司隸校尉部的大部分地區,也包括冀州、并州、荊州的一部分地區,孔融端出王畿制來,顯然是跟九州制對著幹,讓你弄不成。
孔融在很多事情上都喜歡跟曹操唱反調,就孔融的這番談論曹操完全可以不理,也可以追究他的責任,問問他的動機是什麼。但現在的問題比較複雜,中間夾著荀彧。荀彧的表態讓曹操不能不認真對待,荀彧不僅是自己事業上的第一功臣,而且在士人中很有號召力。
曹操也許在想,荀彧大概沒有看出來自己的真實動機,就行政區劃調整本身發表的意見,因為僅就此而言,費那麼大的勁確實有點不值當,荀彧及時提出建議是他一貫責任心強的表現。
但也有一種可能,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心思而執意反對,如果是那樣就麻煩了。這表明,荀彧在一些原則性問題上與自己想法出現了分歧,這種分歧將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恢復九州制的提議都不能再進行下去了,曹操下令終止關於恢復九州制的討論,他寫信給荀彧說:「微足下之相難,所失多矣!」
表面看曹操向荀彧作了檢討,認為九州制之議過於草率,但在曹操的內心裡一定對荀彧相當反感。
在重大問題上一個集團只能用一個聲音對外說話,如果下屬公開表示不與上級保持一致,很容易就會造成內部的分裂,領導的權威被公開挑戰是最為忌諱的,自己被邊緣化就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