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年,何太后被殺;214年,伏皇后被亂棒打死;237年,毛皇后被賜死;254年,張皇后死於四尺白練……戰亂年代,貴如皇后者尚如草芥,平頭百姓又能如何?歷史就是這麼殘忍。
軍人之死
翻開漢末三國歷史,裡面幾乎不是正在殺人,就是在醞釀殺人。排兵佈陣、相互廝殺的場景連綿不絕,用計使詐、政變謀殺的橋段橫生迭出,可謂危機重重,殺氣瀰漫。殺氣最重的自然是軍人,同時他們也是離死亡最近的人。領兵帶隊的將領,通常逃不過三種死亡方式。第一種是死於敵手。或在戰場上,被武功高強的對手刀劈斧砍、槍刺箭射而死,或兵敗被俘後不肯投降被殺。威猛有如戰神的關羽,一生不知砍殺過多少猛將,最後卻連遭敗績,被東吳俘獲,不屈而死。再牛的人,出來混也是要還的。第二種是死在自己人手裡。如張飛,兄長關雲長死後,他滿腔悲憤,天天發怒、喝酒、鞭打下屬,「多有鞭死者」。不久,就在大醉後,被懷恨在心的兩名末將,「短刀刺入腹」,「割了首級」。可謂生得豪氣,死得窩囊。
更窩囊的是蔡瑁。他是荊州一把手劉表的小舅子,姐夫死後,他假造遺囑,安排不該接班的外甥劉琮接了班,然後帶著外甥、姐姐興高采烈地投降了曹丞相。曹丞相為了永久擁有富庶的荊州,殺掉劉琮娘兒倆。蔡瑁心胸很開闊,一聲不吭,繼續緊跟曹丞相。曹丞相中了周瑜的反間計,三下五除二就砍了蔡瑁的腦袋。一看到首級,丞相馬上明白中計了,但還是一口咬定蔡瑁死於「怠慢軍法」。此外,還有被乾兒子呂布殺掉的丁原等,總之,死在自己人手裡的案例相當多。最後一種是戰敗自殺,選擇這種死法的將領不多。
將領死得再慘,好歹也能在歷史中留下個特寫鏡頭,普通士兵就只能在全景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百姓的境遇又怎麼樣呢?看看曹操幹過什麼就知道了。曹操,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和詩人。父親被殺後,曹操發狠要「洗蕩徐州」「盡行屠戮」,大軍所到之處,「殺戮人民,發掘墳墓」。難怪他死前要設七十二疑塚,原來是因為年輕時幹過濫殺無辜、盜墓求財的營生。曹操尚且如此,董卓、李傕、郭汜之流就更不必說了。「寧做太平犬,不為亂離人」,是亂世百姓最深刻的人生體悟。軍人是為職業所迫,百姓沒有自保能力,都活得不太安全。那麼,漢末三國時期有活得很安全的人嗎?翻來找去,這個真沒有。
潑辣狠毒何皇后
按說,最安全的應該是皇家,明明有文官武將的支持和保護,可是皇室成員死於非命的概率也相當高。四位皇后的命運就是明證。首先出場的是漢靈帝的何皇后。她出人意料的結局與婆媳不睦有很大關係。她出身低微,娘家是屠戶,進宮當貴人已經是一步登天了,誰知又順利生下皇子劉辯。女人不狠,地位不穩,何皇后果斷地毒死了皇帝寵愛的王美人,可是王美人留下了一個兒子——劉協。偏偏病危的皇帝和董太后都想立劉協為太子。何皇后的哥哥大將軍何進在曹操和袁紹的協助下殺掉對手,保自己的外甥劉辯即位。何皇后此時已成了何太后,鬆了一口氣。她婆婆董太后(確切地說,成了太皇太后)卻很不服氣,安插親信,意圖專權,甚至有垂簾聽政的打算。
何太后對董太后挺客氣,宴請董太后,跟她聊了些有份量的體己話:「咱們女人參與朝政不太合適,再厲害能超過呂後嗎?況且呂後的結果也不好啊,滅了全族。朝廷大事就讓大臣元老們去管吧,對國家有好處。」誰知董太后根本就沒把何太后放在眼裡,不僅大揭何太后的老底,什麼出身低微沒有見識啦,因為嫉妒殺死王美人啦,句句都是戳肺管子的話,還威脅道:「我殺你哥哥的頭,易如反掌!」董太后發完飆就回宮睡覺去了,何家可沒閒著,忙活佈置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董太后就因為「原系藩妃」被趕出京城了,沒過多久就被易如反掌地毒死。
何太后幹掉了兩個擋道的女人,可後面來了更狠的。何進想殺宦官十常侍,何太后不同意——當皇后的事情人家出過力。何進迷糊了。袁紹給他出了個餿主意:調京外的部隊來殺十常侍。曹操覺得很可笑,說殺掉幾個領頭的宦官,這種找個獄吏就能辦的事兒何必調部隊呢?由此可見,袁紹和曹操看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相差很懸殊。何進堅決地站在了錯誤的一面:調兵!外兵還沒到,本身手握重兵的何進就被十常侍設計「砍為兩段」。
西北軍董卓奉調而來後,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廢掉何太后和她的兒子,立劉協為帝,就是漢獻帝劉協。何太后和兒子、兒媳被關進永安宮,缺衣少食的日子沒過多久,董卓的手下李儒帶著短刀、白練和毒酒來了。廢帝和媳婦唐妃大慟而作歌:「天地易兮日月翻,棄萬乘兮退守藩。為巨逼兮命不久,大勢去兮空淚潸!」「皇天將崩兮后土頹;身為帝姬兮恨不隨。生死異路兮從此畢,奈何煢速兮心中悲!」
出身非貴族的何太后,在生命的最後關頭表現出勇敢潑辣的市井本色,她指著李儒大罵:「董卓逼我母子,天打雷劈!你們幫兇作惡,全家死光光!」李儒大怒,兩手扯住太后,直接給扔到樓下摔死了。隨後武士絞死唐妃、毒死廢帝。
悲慘狼狽伏皇后
如果說何太后死得離奇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伏皇后可以說是死得悲慘了。伏皇后是漢獻帝劉協的妻子,漢獻帝劉協在權臣曹操面前一點兒面子都沒有,每見曹操,如芒刺在背。伏皇后托父親殺掉曹操,事情洩露,連累娘家人被殺光了。她自己嚇得躲到皇宮的內夾壁中,被曹操黨羽華歆揪著頭髮拖出來,披頭散髮光著腳被押到殿外。皇帝看到媳婦這麼狼狽,忍不住跑下殿來抱住痛哭。伏後被押到曹操面前,曹操「喝左右亂棒打死」了伏後。她的兩個親生兒子也被毒死。
不明不白毛皇后
最匪夷所思的還是毛後之死。毛後是曹操的孫子曹睿的皇后。曹睿是一個人格嚴重分裂的皇帝。他小時候善良天真,連一頭小鹿都不忍射殺,當了皇帝後變得胡作非為,窮奢極欲。曹睿與毛後原本非常恩愛,後來寵愛郭夫人,就不理毛後了。一天,曹睿和郭夫人一起賞花喝酒,郭夫人說,幹嘛不請皇后來,一起開心一下?曹睿說,她來了,我一滴酒都喝不下。還傳諭不許告訴毛後喝酒的事。可巧毛後當天散步到附近,聽到樂聲,一問,是那兩位在賞花飲酒,心裡立刻百般地不是滋味,但也無可奈何,就回宮自我療傷去了。第二天毛後碰到曹睿,賠著笑說,陛下昨天遊園,玩得很開心啊!誰知一句話惹惱了曹睿,當即下令殺掉昨天侍奉的人,嚇得毛後趕緊躲回宮裡。曹睿還是不依不饒,降旨賜死毛後。想來毛後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落了這麼個結局。
冤死張皇后
曹睿的兒子曹芳和張皇后的故事比較廣為人知。兩口子看見權臣司馬師的感覺,一如漢獻帝劉協夫婦面對曹操,也是戰慄不已,如刺在背。張皇后的父親光祿大夫張緝謀廢司馬師,結果事情不慎洩露,司馬師按劍闖入宮中,也要殺皇后。皇帝仍舊是難過得大哭,皇后照樣被拖出去殺掉。唯一不同的是,張皇后比伏皇后死得輕鬆一點,不是被亂棒打死,而是用白練勒死的。中國兩千年的帝制史就像鐘擺一樣,在治亂、分合間不停地擺動,循環不已。當一個朝代走向衰落,皇權統治瀕臨崩潰時,貴如皇后者尚命如草芥,平頭百姓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