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董卓及其部屬李傕、郭汜之亂後,那位叫做劉協的獻帝,不僅是名存實亡,而且已命懸一線,最先劉協為董卓手中的玩偶,前邊的那個小皇帝劉辯已作出樣子,在被廢黜不久就被董卓所鴆殺,獻帝還能存活多久,全在董卓一念之間。之後為李傕綁架,成為同郭汜爭權奪利的籌碼,擔驚受怕中,漢獻帝劉協及其百官、內宮嬪妃宮女們從長安逃到河南,誠為當時民謠所說的那樣:「侯非侯,王非王,千騎萬乘走北邙」《獻帝春秋》。中經楊奉、董承趕來救駕,最後為曹操迎接入許昌,自此才得以安身。
曹操迎接漢獻帝劉協未必是忠君勤王,更多的是,他要最大限度地實現人生價值,以膺服天命為己任,迎接漢獻帝劉協安居許昌,就取得「挾天子以令諸侯,蓄士馬以討不聽」的特殊資格。打著皇帝這面旗幟,不僅受到封建士大夫擁戴,受到廣大民眾的擁戴,招兵買馬、積蓄糧草容易一些;更重要的是,討伐不聽命皇室的軍閥時候(實際是不聽命於曹操),未曾出兵已佔盡政治優勢,已將對方推到不義境地,戴上了叛逆謀反的帽子。因了他挾有政治優勢,更兼之卓越的政治和軍事才能,從公元192年——208年的17年中,曹操陸續剪滅了軍閥韓遂、馬超、陶謙、呂布、袁術、袁紹、袁譚、袁尚、袁熙、劉琮等,平定了烏桓叛亂,使黃河流域亦即全國三分之二富庶地區得以統一,僅留下東南六郡的孫權,益州的劉璋,漢中張魯和四處流竄的劉備四支軍閥。
當時曹操集軍政大權於一身,漢獻帝劉協不過是一具傀儡,是圖章皇帝,然而曹操並沒有黃袍加身,代漢自立。這不是曹操對漢室心存耿耿忠貞,是政治形勢不允許取代。所謂的政治形勢不是別的,是封建士大夫和民眾的皇室情結。東漢王朝雖在黃巾大起義後已名存實亡,但依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皇室情結是一種巨大的保守力量,始終阻止著正常的改朝換代;更加之漢獻帝劉協雖年幼無知,卻不是暴戾專橫、作惡多端的獨夫民賊,社會方方面面對他還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獨當一面的異姓帶兵將領,雖然都是曹操一手培植提拔或者收服籠絡的可靠將領,但在長期征戰過程中,實際上已經成為地方實力派人物,很難保證在東漢王朝和曹氏集團二選一時候站在哪面,所以曹操不輕舉妄動,不願因取代引起內亂,引起戰爭。
公元210年12月,曹操曾說過:「身為宰相,人臣之貴已極,意望已過,」以此表明沒有覬覦之心。這不是曹操真心話,權臣和皇帝之間詭譎多變的微妙關係,是一種極不穩定的危險平衡,牽動一發就可能造成宮廷地震,兩者都不會君明臣忠的泰然處之,以曹操之明,他當然看到其中的風湧雷動。之所以還要這樣說,不是掩耳盜鈴式自欺,而是在麻痺別人,增加自身的安全係數。
公元220年,孫權上書稱臣時,同時說天命勸曹操稱帝,曹操看罷來信後罵道:「是兒欲踞吾著爐火上耶!」這不僅是曹操對孫權捧殺的警惕,也是對代漢而立政治風險的評估。當時夏侯惇、陳群、桓階等認為,曹操南征北戰30多年,功勳卓著,羽翼豐滿,人心歸附,時機已經成熟了,應順從天理民心,黃袍加身,代漢自立。曹操知道自己的來日已經不多,寧可將阻力估計得高些大些,不能將阻力估計得小些低些,不願意天亮時尿在床上,那時會身敗名裂,遺臭萬年,上天不會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他也沒時間改過重來,故而委婉謝辭道:「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曹操有兩次可以名正言順地代漢自立的機會。第一次,公元200年,車騎將軍、獻帝妻舅董承懷揣衣帶詔,糾集長水校尉種輯,將軍王子服、吳子蘭,議郎吳碩以及劉備等人,準備發動宮廷政變殺害曹操。這標誌著,曹操同漢獻帝劉協之間的矛盾衝突,已經發展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而且已麻風出面,不可協調。陰謀破敗後,如果加以徹底追究,漢獻帝劉協這位幕後黑手難辭其咎,乘機廢除不無不可。但是曹操並沒有追究到底,只是嚴懲了前台的董承等人,甚或,連核心成員都未仔細清查,以至於使劉備這樣的大魚得以漏網,漢獻帝劉協更安然無恙地穩坐龍椅。
第二次,公元214年,漢獻帝劉協通過伏皇后指示父親伏完,陰謀再一次發動宮廷政變殺害曹操。照理說,一之已甚,豈可再乎?漢獻帝劉協這次應該受到懲罰了,但依然沒有!只是伏皇后父女弟兄等人伏法被殺,漢獻帝劉協依然坐在龍椅上免予追究。這不是曹操寬仁厚德,他沒有這種雅量。沒有廢除漢獻帝劉協原因,依然是顧忌到當時的政治形勢,擔心搶摘了生西瓜。
東漢王朝的江山,在董卓和李傕、郭汜之亂後,葬送得一乾二淨,點滴未留。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24年,南征北戰得來的整個北方,都是曹操打下的,同東漢王朝的江山社稷沒有瓜葛,漢獻帝劉協不過是曹操委託的保管員而已;套一句現代經濟術語,整個北方的疆域,是戴著公有制紅帽子的私人企業,曹操才是企業的法人代表。曹操以家族子弟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曹休等人為為核心執掌軍隊,異姓軍事將領臧霸、張繡、張遼、徐晃、張合、樂進、李典、於禁等,都是曹操通過多年考驗信得過的鐵桿哥兒們,已經成為清一色的曹氏黨徒。
朝廷官員。相府官員等,也是曹操通過不斷篩選,不斷清洗,不斷培養提拔的親信。東漢皇室早被邊沿化為一具空殼,並逐步從封建士大夫和民眾的頭腦中淡出。即令如此,曹操不敢貿然的黃袍加身,說明由臣位蕩向君位的鞦韆擺動,是一個極其複雜漫長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聯想一下諸葛亮。西蜀的益州地盤,是劉備打下來的,同諸葛亮沒有多大關係;西蜀的文臣武將,是劉備多年培養提拔或收降,同諸葛亮沒有淵源。
諸葛亮執政時候,軍權還在涿郡籍和益州籍將領手中,諸葛亮身邊不僅沒有掌軍者,甚或,荊州籍幫派體系尚未形成;更加之諸葛亮同益州民眾沒有建立起信賴關係,憑什麼取代劉禪自稱皇帝! 形式決定,諸葛亮取代劉禪的,只能是一個漫長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