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群雄並起,怎奈闇弱的皇權,早沒了當年漢高祖揮刀斬劍的底氣,如此英雄集結的景象,自然壓不了陣腳。於是衣錦華貴的、逐雞逗狗的、賣草鞋的、種地的、打鐵的、賣鹽的,全都搖旗揭竿,拉點兵馬趁著這趟亂世的渾水,搶一杯羹,割據一方,膽子大的,更做起了天子夢。無論是恃璽驕縱的袁術、挾帝號令的曹操、還是裝模作樣的劉備,甚至諸如馬相、張舉等無業草寇,但凡有點能力的,也全有了坐擁天下的心思。不過,就在這樣一幅全民搶當天子的熱鬧畫卷中,卻也有例外,譬如接下來要登場的這位劉虞同志,就是一位志存高潔的「另類」。
我們的劉虞同志,可是正宗的漢室宗親,曾官任太傅,後領幽州牧。劉虞鎮守幽州時,為政寬仁,深得人心,相鄰青州、徐州等地的士族和百姓,為躲避黃巾之亂,慕名投奔的前前後後竟有一百餘萬人。面對如此數目龐大的移民,劉虞展現了過人的政經才華,竟然都給收留並安置工作,「失業率」更是遠低於國家當時平均水平。更為難為可貴的是,劉虞雖為國家高級幹部,卻從來不享受「特供產品」,帶頭抵制「公款吃喝」,並身體力行倡導低碳生活,穿著打著補丁破衣服辦公,請客吃飯也只是三菜一湯。劉虞同志的親民政風,在當地刮起了一陣「小清新」,遠近原本作風奢侈的豪門旺族,竟悄然在他的感化下改變風氣。
可正當劉虞把治下打理得風生水起時,帝國的神經中樞洛陽卻發生了一件大事:董卓篡權,幼帝被廢。見董卓憑借「個人意志」,擅自扶立陳留王劉協(漢獻帝劉協),一向心氣頗高的袁紹自然不滿,於是找來冀州刺史韓馥以及山東諸將,商議道:「同志們,董卓太不像話了,換皇帝這麼大的事,也不和哥們幾個打聲招呼,這不是搞一言談嘛。董卓現在可是元老重臣啦,我們算什麼?恐怕離流寇草莽不遠啦。我看,不如另立幽州人氣王劉虞為皇帝,好歹人家也是漢室宗親,這樣我們就是開國元老嘛。」議事商定,袁紹等人興沖沖地找到了劉虞,說明了情況,未想卻遭到一盆撲面冷水。劉虞厲聲色叱之地痛罵道:「你們幾個啊,還嫌天下不夠亂嘛?不好好為國家盡點微薄之力,還在這裡打自己的小九九。你們這算什麼,一邊一國,明擺地搞國家分裂嘛。歷史的罪人,我劉虞當不起,也不想當」。熱臉貼上人家的冷屁股,袁紹等人自覺討了個沒趣,心裡雖生怨恨,可無奈劉虞句句在理,也就不好發作,只好懷揣著鬼胎,各自切齒散去。
打發了袁紹的劉虞,日子過得卻不再太平,原來,治下的公孫瓚擁兵自重,蠢蠢欲動。察覺公孫瓚已有「僭越」之心,劉虞決定先發制人,向州治各地下達了討賊檄文。不過,接到檄文的袁紹等人,卻對此置若罔聞。當然,劉虞壓根也沒有想要袁紹這個人情,因為憑借在幽州超高的人氣,劉虞不費功夫就糾合了十萬將士。征戰伊始,劉虞慷慨激昂地下達了一個溫柔的必殺令:「同志們,此番舉義兵實屬萬不得已,各位不要傷及花花草草,只殺公孫瓚一人就行了」。不過,打仗可不是搭個台、拜個「選票」那麼簡單,刺刀面前,神馬人氣都是些浮雲。殊不知,一幕黑雲,正不知不覺間悄然向劉虞遮掩過來。
當時的情形大致是這樣的:劉虞集結的十萬大軍堵在公孫瓚家門口,公孫瓚登樓望去,一片黑壓壓地人頭,心頭一驚,尋思的如何逃跑。可無奈四周被圍得水洩不通,既有遁地之術,恐也難以逃脫,只得硬著頭皮下令堅守。可一連幾天,也不見城外有絲毫動靜,公孫瓚心生疑竇,走馬跑到城邊一個打探,只聽見城外傳來陣陣口號聲:「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放下兵器,開城投降。」公孫瓚可是久經沙場的老手,一聽這架勢,樂了,於是立馬回營,召集精銳勇士三百,尋個當口,順風縱火,趁勢突襲。劉虞大部隊們,還在熱鬧地搖著紅袖章,扯著嗓門喊口號,只見白馬飄飄百餘騎掩著黃沙,撲殺過來,一時全愣在原地傻了眼。劉虞是「文科」出身,怎見過如此架勢,於是一個兵慌馬亂,拔頭邊跑。
其實,倘若劉虞壓住陣腳,迎面還擊,還是有很大勝算的。可是比馬快,劉虞卻怎麼也比不上馬背出身的公孫瓚。不日,狼狽逃竄的劉虞就被逮個正著,五花大綁地押回軍中。看著垢頭蓬面的老領導,公孫瓚頗為幾分自得,奚落道:「領導啊,您這是何苦呢?放著亮堂堂的龍椅不坐,跑到這裡玩躲貓貓。要不,我給您接風洗塵,再叫幾個乖巧的裁縫連日打造件張龍袍如何?」劉虞雖敗,氣節仍在,正色道:「國家之所以羸弱不堪,就是你們這班逆賊倒騰出來的。今天我收不了你,他日自然有人收你。」公孫瓚碰了一鼻子灰,心中頓生殺機,幽幽地撂下狠話:「既然您老人家是天命之子,天子蒙難,上天自然會鼎力相助。我們不妨做個賭約,如若今日風雨交加,您做您的天子,如若今日依然炎陽高照,恐怕您老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劉虞閉上眼睛,緩緩答道:「天,不會下雨的;天,不會颳風的;天上,有太陽。別廢話,來吧。」
就這般,這位毅然無視眾人的左擁右呼,執意不肯登上龍椅的人氣王,最後卻陰差陽錯地被送上了斷頭台,成了大漢帝國廟堂裡一縷孤獨的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