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三國史上最受爭議的一個人物,出身雖卑微但志向遠大,依附自己過人的權謀和智慧,在東漢末年的董卓之亂中脫穎而出。那麼,曹操為何一生不稱帝呢?曹操一生未稱帝,死前不久,孫權因為奪荊州、殺關羽,與蜀交惡,不得不向曹操示好。
遣使上書,建議他「早正大位」,曹操說:「是兒欲使吾居爐火上耶!」這是史書上大書特書,用以說明曹操一生不敢問鼎天子二字的心態。
其實,曹操不是不想當天子,只是前車之鑒,使他不敢登上這個王位罷了。漢獻帝劉協劉徹這一生,過得十分窩囊,先是董卓擅權,後是曹操當國,他只是一個傀儡,見到董卓也好,見到曹操也好,都如芒刺在背,戰慄不安的。
但話說回來,他若無董卓,當不上天子,若無曹操,說不定他被那幾個兵匪頭子李傕、郭汜之流,結果了性命,也有可能的。
可是,山河坐穩了,大權旁落,便不甘願寧可做一個符號式的統治者,成為曹操手下的一個高級俘虜了。於是,便要搞復辟了。
這也是歷史上所有失去王位和虛有王位的人,忍不住要嘗試的一種危險遊戲。
最高權力,也是最高的慾望和誘惑,對漢獻帝劉協來說,固然想完整地得到它,而舊政權的維護者,前如受衣帶詔的董承、王子服,和伏完、穆順之輩,後如許都暴亂的耿紀、韋晃之流,他們甚至要比劉徹更熱衷於推翻曹操的統治。
因為天子作為一個高級俘虜,尚可得到優禮有加的待遇,而等而下之的舊政權的既得利益者,則是時過境遷,自然連做夢也想恢復失去的王國,因而這些丟失得更多更多的臣下,復辟之心,甚於帝王,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擁有最高權力,卻又不是九五之尊的曹操,對於任何覬覦這份至高無上權力的人,總是格殺勿論,瘋狂鎮壓的。正因為他自己無法得到這份崇尊之位,別人想得到,他一定是要與之拚命的。
因此,他的心田是充滿了矛盾的。正如他給行軍時擬的口令「雞肋」一樣,吃,吃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
他一方面把自己的女兒曹節下嫁給漢獻帝劉協,除了政治上的籠絡外,不能說曹操對於這個儘管是符號的天子,未必敢太不敬重。
但另一方面,又根本不每日朝見,推行一個臣子的義務。
一方面,他不斷地在詩文中表露自己,如在「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中,雖是對於周公的褒揚,實際也是在自況;如在「周西伯昌,懷此聖德。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修奉貢獻,臣節不墜」中,對於西伯始終以臣事殷的讚美,其實也是在自我表揚。
另一方面,卻又根本不把比自己小26歲的獻帝放在眼裡,動不動跑去發一通性情。嚇得劉徹戰戰兢兢,向他乞求:「君若能相輔,則厚;不爾,幸垂恩相捨。」那意思說,你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得了。
儘管漢獻帝劉協拱手要把這個天子位置讓給他,恨不能請他曹操馬上履位,但他始終不稱帝,只為王,這是他誅黃巾起兵以來數十年的既定目標。
後來人稱他為奸雄,曹操一生,最奸之舉,莫過於不奪帝位,而擁帝權,既撈取名聲,又得到實惠了。
他在《讓縣自明本志令裡》說得很透徹。「身為宰相,人臣之貴已極,意望已過矣。今孤言此,若為自大,欲人言盡,故無諱耳。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所以,他欠妥,誰也別妄想。
如果他要當天子的話,從山東進軍洛陽時就可以把獻帝廢了。曹操一輩子不敢行此事,就因為有董卓的例子在。他知道,在漢末天下大亂,群雄蜂起,挾天子以令諸侯,要比他稱帝討伐,更加名正言順,得天應人些。
他若廢帝自立,第一,諸侯會聯合起來阻擋他;第二,即使能用武力逐個祛除地方盤據勢力,然而,他無法使整個士族階層服貼。這就是他所比喻的爐火,也是他作為一個政治家的高謀遠略。一旦他登上帝位,這些人馬上會成為他的對立面。
儘管他殺掉了這個階層的許多頭面人物,如孔融,崔琰,但整個階層,他是不敢小視的。其實,他未必不想過一過天子癮,可是一看手下的首席謀士參謀,最忠心耿耿的荀彧、荀攸叔侄,連他稱王都持阻擋態度,他只好抑制這個慾望。
因此,誰要是碰他這個痛處,絕對是重辦不貸的。
通常,人到了晚年,慢慢地失去自我感覺,便要糊塗昏聵,貪大樹功,倒行逆施,期求不朽,終於走到自己的對立面去,這是一點也不奇怪的事。
所以,孫權拍他馬屁,要他即位承大統,他一笑拒之。而一直保持清醒到最後一刻,確實是不容易的。
但到了他兒子曹丕手裡,新的一代人,對於漢王朝往日的威儀,已不在話下,只是死狗一條。與其輔主為臣,不如篡漢自立。
在諸侯大部順服,士族基本歸心的客觀情勢下,舊的君臣框架,已成形式,漢祚的延續,根本毫無意義,所以取而代之,也是歷史的必定。
若是無曹操數十年的營造,徹底改變了原有的士族階層,由仕漢的大多數,蛻變為仕魏的大多數,曹丕是無法坐上天子之位,而圓了他父親一生未做成的夢。
由此可見,那些攫取權力的人,若是慾望大大凌駕了罔顧現實狀況的程度,不放冷靜下來想想曹操。如果他們有曹操的一份清醒,或許也不至於碰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