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麼來炫富最夠派頭?依我看,當有錢到一定程度,金銀珠寶都不算什麼事之後,最能證明身價的無疑是身邊帶著活色生香的美女了。
要談石崇的炫富,先從晉朝的開國君主晉武帝司馬炎開始。早在泰始九年和泰始十年,司馬炎便兩度下詔大選嬪妃。據說,他選美前,天下人一律不准婚嫁,也不得藏匿,否則就是犯罪。好的君主是「野無遺賢」,他的追求是「野無遺美」,後宮美女很快增加到近萬人。
美女太多,皇帝卻只有一個;司馬炎根本臨幸不過來,挑揀也麻煩。他想了個辦法,坐在一駕羊車在宮裡晃悠,羊停哪他就臨幸哪裡,省了揀擇之麻煩。時間久了,美女們也學聰明了,爭著在自己的宮門前插竹葉,灑鹽汁,以吸引那只重要的羊。
司馬炎早有「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的惡名,與乃父司馬昭實在是相去太遠。上有所好,下必附焉。石崇也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
其實,石崇本人頗有傳奇色彩。其父石苞是司馬家族篡魏的得力功臣,官至司徒。石苞有六個兒子,石崇最小,石司徒臨終時,把家財均分給五個兒子,唯獨不分財給石崇,石苞妻問他這樣做的原因,石苞說:「此兒雖小,後自能得。」知子莫若父,石崇後來果然成為聞名千古的巨富。石崇被外放為荊州刺史、南蠻校尉的時候,常帶官兵外出打獵一樣「劫使客商,致富不貲」,頓成天下豪富之人。後來,他終於被召入京師做衛尉(京師衛戍司令)。
關於石崇與外戚王愷斗富的故事非常多。當事人一定是洋洋自得遠的,不過今天看來,我以為應是天下笑柄。比如說,王愷家裡面刷鍋一直都用糖水,石崇就讓家裡人用蠟燭當柴燒;王愷讓僕人買了很多紫絲編成屏風,在他家路兩旁擺了四十里遠;石崇就讓家丁用貴重得多的錦緞做成屏風,在他家路兩旁擺了五十里遠。王愷讓人買了香料來刷牆,房屋裡香氣襲人,幾十里外都能聞到;石崇就買了海外進口的赤石脂來刷房子,到了晚上房子發出燦爛的光華,照亮了半個洛陽城。更不必說石崇毫不客氣地敲掉王愷的珊瑚了:那件事,石崇的確幹得威風八面,他的首富地位更加穩固。
其實,有一件事,石崇更是遠遠超乎同儕,甚至連最淫佚的司馬炎也未能及。那就是石崇的對女人的審美。
石崇曾經挑選姿容美麗而相貌相似的侍女幾十人,髮飾服裝的規格尺寸完全一樣,讓人驟然間看去無法分別。他喜歡讓這幾十名侍女佩帶玉珮與金釵,手拉著手繞著殿堂上的柱子翩翩起舞,晝夜相接,永不間斷,叫做「常舞」。這讓人想起,漢文帝當年節儉成性,宮裡居然找不出相同顏色的四匹馬來拉車;而今不過是富商的石崇,倒能找出幾十位長相一樣的美女,可見奢靡到何種地步。
石崇家的侍女姿容嬌艷者就有幾千人,不過,他最受寵愛的婢女還要數翾風。翾風十歲從胡人手裡買來了,放在家裡養著。她不僅長得異常美麗,還能巧妙地分辨玉石的聲音、察看金子的成色。這種本事也只有在石崇家裡可算派上用場,因為石崇極富,珍奇珠寶在他眼裡視如瓦礫,堆積如糞土,這些東西都是從不同地方不同的國度得來的。翾風可以通過辨別它們的聲色,就能道出它們的產地。她說:「西方與北方出產的玉石,聲音沉重而性質溫潤;東方與南方出產的玉石,聲音清爽而性質清涼。」
石崇經常對翾風說:「可以指著青天白日發誓,百年之後,我一定用你殉葬。」翾風也指天發誓,認為這是她的光榮。這種榮辱觀,實在是令人無語。
翾風另一個任務就是將玉石調配給工人,製作給眾姬妾們佩戴的珠寶。等石崇想要招呼她們的時候,不喊姓名,一律讓翾風根據她們的玉珮聲音和金釵的顏色,讓玉珮聲較輕的排在前面,金釵顏色鮮艷的排在後面,依次走上前來。石崇還讓這幾十人嘴裡都含上奇異的香料,使她們在走路時說著笑著行進,吐出的香氣隨風飄揚。他又將沉水香篩成粉末撒在象牙床上,讓姬妾們逐個通過。如果經過時沒留下痕跡,石崇就賜給她珍珠百琲;如果留下了痕跡,則會勒令其減少飲食,以減輕體重。由此,侍女們中間流傳著一句戲言:「你非細骨輕軀,哪得百琲真珠?」
和美人的肉痰盂相類似,石崇也發明出女人新的使用方法。他家的廁所,不僅金碧輝煌,提供各種名貴的香水香膏讓客人洗漱,還有六名盛裝美女侍候客人方便;而且如廁者方便之後,都要被麗人們溫柔地將衣服裡外三新換個遍,惟恐污穢之氣帶入廳堂。
石崇從來不把女人當人,都是當作個玩意兒玩一玩罷了。翾風雖極受寵,年過三十就被打入奴僕房中。可是,貌似他的姬妾們都對他頗為忠誠。像天下艷絕的綠珠,因為連累了石崇,墜樓而死。其死之飄逸、之美艷、之剛烈,後世甚至生發出無數對「綠珠墜樓」的綺想。
想來,古時女人對尊重這種事,其實所知太少,更不知「相愛」為何物。她們的身體被收買的同時,腦子也被一併買過去了。更何況,石崇給她們穿好、吃好,已是天大的恩情了,為恩主而死又有何憾?
當然,我們也可以換一種思路去理解。那就是,錢真是一個萬能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