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1年秋7月,蜀漢章武元年,即位不久的劉備為給關羽報仇,奪回荊州,不顧諸葛亮等大臣反對,發兵大舉進攻東吳。222年,蜀軍出峽與吳軍相持於夷陵,猇亭一戰,被吳將陸遜擊敗,退回蜀中。次年4月劉備病死於白帝城的永安宮。臨死前將國事托付與丞相諸葛亮。後主劉禪即位,改元建興,封武鄉侯,開府治事。「政事無鉅細,鹹決於亮」。從此,諸葛亮成為蜀漢事實上的決策者。此時,諸葛亮42歲。當政之後,諸葛亮首先和吳國停戰,再度交好,這樣就解除了來自東面的威脅。「安居平五路」解決了燃眉之急。然後在國內致力發展生產,積蓄軍糧。然後便開始了所謂的「連年征伐」。
我們先來看一下諸葛亮的《隆中對》中對得蜀之後的計劃:「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脩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可以看到諸葛亮當政之後的作法是完全按部就班來的。不過其中的「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是不可行了,因為荊州此時已經在東吳手中了,此時便只有「西和諸戎,南撫夷越,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一途了。
「外結好孫權,內脩政理」之後,這樣就該開始「西和諸戎,南撫夷越」了。西羌由於馬超的原因,一直都很支持蜀漢政權的,而南中的少數民族,就不是能「撫」平的。因此「三年春,亮率眾南征」,七縱七擒,南中平。這樣,解除了北伐的後顧之憂。有些人一直以為諸葛亮的北伐誤國誤民,使得蜀國民生凋敝,最終亡於晉。其實結合當時的環境分析,北伐是必須的。
從表面看來,當時天下呈三分之勢,相互牽制。但實際上,在劉備東征失利後,蜀漢的形勢是最嚴峻的。猇亭一戰,大軍死傷過半,本來就危險的蜀漢猶如雪上加霜;再看一下三國的戶口,魏有戶六十六萬餘,口四百四十餘萬;蜀有戶二十八萬,口九十四萬,吏四萬,兵十萬餘;吳有戶五十二萬餘,口二百三十萬,吏三萬餘,兵二十三萬。再看一下地理方面,要知道,在唐朝之前,中國的政治經濟重心都在北方黃河流域,而廣大的長江、珠江流域都是很貧瘠的,很少開發。至於蜀地,雖有天險,但是也是由於太多的山區,雖然沃野千里,天府之國,但是也不能和佔據中原廣大土地的曹魏相抗衡。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無一不是以地為本,以人為本,地域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國力的強弱。面積大的國家,收成和生產力高,人口增長快,兵源和軍餉充裕,在軍事上就佔到了決定性的優勢。歷代的兵家,均是寸土必爭。而當時曹魏就是佔據著人口稠密,物產豐富的中原黃河流域地區以及北荊州。而東吳所處的江東即南荊州、交州以及揚州,蜀漢所處的益州、南中相比來說是很貧瘠的。
那麼,有人就會認為了:既然蜀漢處於劣勢,那麼就應該全力發展內政為上,以逸待勞。但是曹魏政權會如宋襄公一樣任你發展,等到你發展好了再和你開戰?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放棄軍事就是自取滅亡。在這種意義上講,北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不僅如此。
此時荊州已失。蜀國經歷大敗,魏國卻有漁人之利,此消彼長,力量更是懸殊。關中已經成為魏國的首號攻擊目標。雖然再度和吳國聯盟,但是兩國關係亦不牢固。蜀國發展的唯一出路,只能是自力更生。但單純的防禦又不太可能給予足夠保證。因此,蜀國只有先發制人,出兵伐魏。
而在當時的當時曹魏政權雖然已經完全統一了中國北方。開始休養生息。但是仍未完全鞏固穩定,人心也完全歸化。百姓們一旦過開了和平時代的生活,經濟上有了起色,對現任統治者便不太會有極端的反感情緒。任由這樣的局面延續下去,曹魏政權的統治便越來越有根基,對原來的東漢劉氏政權的忠誠度也就更淡了。長此以往,蜀漢僅存的「正統」有時勢必喪失殆盡。因此,北伐也是不得不為之。
而第一次出征,「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應亮,關中響震」,之前降魏的孟達也打算再次歸蜀,正是曹魏人心不穩的表現。具體到戰略上,戰爭當中,防禦方有個心理上的劣勢。攻方如果失敗,可以撤退。但防守的一方如果失敗,就難有活路,甚至面臨滅亡的危險。「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
所以諸葛亮除了主動北伐,再沒有其它選擇。主動北伐,目的有三。最保守可以保國,保證蜀漢政權的正常運作。中可把戰線推前,並控制隴右一帶,擴張領土,進而增強國力。最理想的是能通過北伐完成先帝夙願,一統天下。公元227年,蜀漢建興五年,蜀漢丞相、武鄉侯領益州牧諸葛亮率軍北駐漢中,並向後主獻上了名傳後世的《出師表》:「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縱使時隔近兩千年,每讀出師表,字裡行間,仍能感受出武侯之情,「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之情,千古之情。蜀國內部,反對和阻撓北伐的派系一直存在。尤其是本土的川系,反對北伐是出於其地主集團的自身利益。這些集團在蜀地擁有土地家業。即使蜀國滅亡,投降魏國或西晉仍可安心做大官。而開戰不光有危險,還損害其經濟利益。
當然,北伐對蜀國的經濟有一定副作用。史家並不諱言,在歷時多年的北伐期間,一段時間內蜀國百姓「面有菜色」。但是,相對於不北伐的亡國亡土,流離失所要好的多。而且諸葛亮在北伐的同時,也很注意修養生息。「亮之治蜀,田疇辟,倉廩實,器械利,蓄積饒,朝會不華,路無醉人。」這說明北伐對經濟的影響並不嚴重,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經濟發展。倘若諸葛亮的北伐比純粹發展內政更損害百姓利益,令百姓怨聲載道,絕不會為其立祠至千百年後。
北伐當然不是輕易,而是充滿風險。對於諸葛亮而言,在後方安安穩穩做太平丞相,把握大權,當然比風餐露宿,出生入死,決戰沙場更符合其利益。然而諸葛亮卻為自己選擇了最崎嶇的路。平生之願?報先帝之恩遇?還是為了天下人。六出祁山歷時七年,星殞五丈原。誠如杜工部言: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相滿襟。渭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
公元234年八月,諸葛亮病死五丈原軍中,年54歲。之後,姜維的北伐也被迫終止。於是西晉使鄧艾鍾會攻蜀。彼時,蜀國並非無兵無糧,成都亦是天下聞名的堅城,何況外頭還有姜維守住各處關隘。但投降派卻馬上就勸阿斗棄械。蜀漢從此滅亡。
「天險可守,人心不可守。自古皆然。」歷史的車輪,繼續向前行進......「及其受六尺之孤,攝一國之政,事凡庸之君,專權而不失禮,行君事而國人不疑,如此即以為君臣百姓之心欣戴之矣。行法嚴而國人悅服,用民盡其力而下不怨。及其兵出入如賓,行不寇,芻蕘者不獵,如在國中。其用兵也,止如山,進退如風,兵出之日,天下震動,而人心不憂。亮死至今數十年,國人歌思,如周人之思召公也,孔子曰『雍也可使南面』,諸葛亮有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