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是一位敗的英雄,被很多人同情。呂布失敗的原因很多,在政治格局上他遠沒有曹操、劉備這些人高遠,又反覆改換門庭,造成政治信譽很差。除了這些,在用人方面呂布也有很多失誤,他後期重用的陳宮就讓他吃了大虧。
被曹操像兒子一樣看待,陳宮卻毫不猶豫地反叛曹操
歷史上的陳宮沒有傳說中的名氣大,傳說中的陳宮與曹操關係密切,他是「捉放曹」的主角之一,是曹操強勁的對手。但這是虛構的,在曹操已吾起兵之前他們並不相識。關於陳宮早年的情況都記錄在《典略》一書裡,據記載陳宮字公台,是東郡人,曹操起兵後第一個重要職務就是東郡太守。《典略》說陳宮「剛直烈壯」,年輕時就「與海內知名之士皆相連結」。
陳宮如何到了曹操手下,《典略》記述得很簡單,只說「及天下亂,始隨太祖」。 據《世語》記載,袁紹的親戚、當年一塊參加過酸棗會盟的兗州刺史劉岱在與黃巾軍作戰中被殺,陳宮對時任東郡太守的曹操說:「兗州無主,眼看王命斷絕,我願意說服州中人士,請您前往擔任州牧,以此成就霸王之業。」之後陳宮對州政府的別駕、治中等官員說:「現在天下分裂而充州無主,曹太守是命世之才,如果迎接來當州牧,必可使本州安定。」陳宮的想法得到了曹操的盟友鮑信等人的支持,鮑信還和州吏萬潛等人親自到東郡,迎接曹操擔任兗州牧,這是陳宮出場後干的第一件大事。
但僅一年多後即發生了令人震驚的張邈、陳宮之叛,曹操在遠征徐州過程中被張邈、陳宮從後面下手,曹操險些喪失全部根據地。《三國誌》稱參加這次叛亂是張邈的弟弟、廣陵郡太守張超,以及陳宮、許汜、王楷等人,《三國誌》還記錄了一段陳宮勸張邈起事的話,當陳宮說完後「邈從之」,言下之意叛亂雖然由張邈、陳宮共同發起,而首倡者是陳宮。
陳宮在迎立曹操為兗州牧上立過大功,據《三國誌》記載曹操此次遠征徐州前「使宮將兵留屯東郡」,陳宮手下有自己的兵,東郡是曹操的後方基地,這說明曹操對陳宮相當信任和倚重。這裡還有一個佐證,它記錄在《魏氏春秋》裡,說呂布在失敗之前,陳宮建議自己守城讓呂布率一部分人馬出城為外勢,呂布打算同意這個計劃,回來跟妻子一說,呂太太堅決反對,她說「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猶捨而來。今將軍厚公台不過於曹公」,言下之意陳宮這個人靠不住。曹操待陳宮如「赤子」,也就是好得像父子,這一點就連呂太太都知道,說明曹操與陳宮的關係不僅不差,而且相當親密。
但是陳宮還是毫不客氣地給曹操背後插了一刀,一般認為這件事跟張邈與袁紹之間的矛盾有關,因為袁紹對張邈有意見,密令曹操除掉張邈,張邈心中不安,所以發動叛亂。
另一個原因是曹操殺掉兗州本地名士邊讓,激化了兗州本土人士的矛盾。其實這兩點都站不住腳,根據《三國誌》的記載,陳宮策動張邈叛亂在前,而據《後漢書》的記載邊讓被曹操所殺是在建安年間,也就是至少幾年之後。陳宮決心背叛曹操與上述兩條理由無關,而是另有原因。
陳宮是東郡人,也是本地有影響的人物,他之所以主動做工作讓曹操當上兗州牧,最重要的原因是希望曹操保土安民,借助曹操的勢力對抗當時正如火如荼的黃巾軍。曹操入主兗州後,果然積極與黃巾軍作戰,打敗了進入兗州境內的黃巾軍,又將從西邊進入兗州的黑山軍趕了出去,陳宮等地方人士無疑是滿意的,對曹操也竭力支持。但是後來曹操執意遠征徐州,卻得不到兗州本地人士的理解,遠征徐州需要很大的物力、財力支持,當時黃河中下游地區遇到大旱,糧價飛漲,就連軍中也出現了人吃人的殘狀,兗州本土士民為支持曹操的遠征,必須出人、出錢、出糧,引起兗州人士的不滿。陳宮、張邈等人反叛曹操後,兗州近八十個縣裡只有三個縣沒有響應,就很能說明這一點。
所以,陳宮反叛曹操不是出於個人恩怨,也不是被人脅迫,更與殺不殺邊讓無關,這是本土人士與曹操集團在利益上的一次衝撞,正好張邈也有脫離袁紹集團的打算,加上走投無路的呂布加盟其中,就使這場叛亂成為幾股勢力和幾種利益之間的一場博弈了。
陳宮謀反,呂布知道卻不敢追究
印像中陳宮自從追隨呂布就一直忠心耿耿,為呂布出謀劃策,至死不渝,但《漢末英雄記》的一則記載完全推翻了這樣的看法。
據《漢末英雄記》記載,建安元年(196年)六月的一個夜裡,呂布的部將郝萌突然反叛,這個郝萌是什麼來歷不詳,只知道他是呂布的手下,河內郡人,據此推測他不是呂布的「老班底」,最早跟隨呂布打打殺殺的多是并州人,而河內郡屬於司隸校尉部,或許郝萌是呂布手下的雜牌部隊。郝萌造反後,率兵直指呂布當時的大本營下邳城,即白門樓的所在地,一直攻到呂布住所外面,但這裡較為堅固,叛軍沒能立即攻下來,呂布不知道是誰造反了,拉著妻子蓬頭亂髮,衣服也不齊整,互相攙扶著從「溷上排壁出」,「溷」與「困」同音,就是廁所,赫赫有名的飛將呂布居然被人逼得拉扯著自己的老婆攀上廁所牆頭逃命。
呂布逃出來後到了附近高順的軍營,高順問他有沒有聽清叛軍的聲音,呂布想了想說外面的那些人好像河內郡口音,高順說那一定是郝萌。高順立即指揮人馬殺向呂布府邸,用弓弩射擊叛軍,郝萌手下被打亂,天明時分郝萌回到自己的軍營。郝萌部下有個叫曹性的將領又反叛郝萌,雙方交戰,郝萌將曹性刺傷,曹性砍掉了郝萌一條胳膊。這時,高順趕到,將郝萌斬首,高順讓人找來「床輿」,大約是用行軍床改成的擔架,把曹性送來見呂布,呂布問曹性郝萌叛亂的原因,曹性說郝萌是受袁術之謀。
呂布又問還有誰參與,曹性說還有「陳宮同謀」。此時,陳宮就在一旁,聽到曹性的話頓時「面赤」,周圍的人都發現陳宮神色的變化,但呂布卻跟沒有聽到似的,也不再追問。曹性還說:「我常勸郝萌說呂將軍有大將之神,不能搞陰謀詭計,不想郝萌狂惑不聽。」呂布對曹性說:「你真是個勇士!」吩咐人好好給曹性養傷。後來曹性傷癒,呂布讓他率領郝萌的舊部。
這件事除《漢末英雄記》外其它史書均未作記載,或許大家認為陳宮怎麼會背叛呂布呢,所以懷疑它的可信度。其實,分析這條記載會發現它的可信度其實很高。建安元年(196年)前後呂布剛從劉備手裡得到了徐州,此前呂布曾與袁術有過約定,他從背後襲擊劉備,袁術對他進行支持並且承諾了很多東西。呂布如約端了劉備的老窩,讓袁術不戰而勝,但袁術像是得了健忘症,不再提當初答應的條件。呂布有點生氣,所以當劉備走投無路之際,他又收留了劉備。呂布此舉無疑惹惱了袁術,袁術也有自己的小算盤,說他暗中聯絡陳宮、郝萌,想奪取呂布的徐州不是不可能。
但這件事因為很快被平息而告終。陳宮被曹性揭發,不管是否屬實,呂布應該調查一下才是,但他連問都不問,《漢末英雄記》說呂布「以宮大將,不問也」,說明他也相信陳宮會幹這樣的事,只是因為陳宮在他這裡的地位很重要,他擔心內部分裂,所以不敢追問。如果真是這樣,呂布處理此事的方式真成問題,雖然處理陳宮會投鼠忌器,但也要分是什麼事,人家都在謀劃著要你的腦袋了,你還和稀泥,這不是給自己身邊埋下一顆定時炸彈嗎?
呂布最後本有一線生機,也被陳宮攪黃了
建安三年(198年),呂布又與袁術聯手攻擊劉備,這一階段呂布的立場變得很快,一會兒跟曹操、劉備和好,一會兒跟袁術交戰,一會兒又去打劉備,變來變去,不僅失去了信用,而且把手下人都弄暈了,不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呂布這次攻擊劉備勢頭很猛,劉備有可能被消滅,這不符合曹操的利益,曹操派夏侯惇來救劉備,但被呂布打敗。
這一年九月,曹操決定親自東征呂布,十月攻下彭城,也就是今天的江蘇省徐州市,俘獲呂布任命的彭城國相侯諧,曹軍推進到呂布的大本營下邳,經過連日苦戰,曹軍攻城無果,其間呂布甚至想到過投降,他曾跑到白門樓上對下面的曹軍將士喊:「你們別圍攻了,我想向明公請降。」這話被陳宮聽到,他厲聲對呂布說:「逆賊曹操,哪來的明公!」陳宮很明白,自己要是投降了,縱使曹操本人胸懷足夠寬廣,能原諒他一次,但曹軍將士也不會容他,所以他不投降,並拉呂布墊背。
後來曹操採納荀攸、郭嘉的計策,決泗水和沂水灌城,城破,呂布、陳宮成為俘虜。據《典略》記載,軍士把陳宮押進來,曹操對陳宮說:「公台,你平時自稱智計有餘,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陳宮回頭指著呂布說:「都是因為這個人不聽我的建議,才至於此,如果他肯聽我的,未必會被擒。」曹操笑道:「到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陳宮說:「為臣不忠,為子不孝,應該一死。」曹操說:「那你死了,你的老母親怎麼辦?」陳宮說:「我聽說以孝治天下的不害別人之親,我的老母親能不能活命,全在明公你了。」曹操又說:「那你妻子兒女怎麼辦?」陳宮說:「我聽說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妻子兒女能不能活命,也全在於明公。」
陳宮打定主意一死,不過人都有軟弱的一面,他自己死不足惜,但對於老母親和妻子兒女,陳宮還是希望曹操能給條活路,所以一口一個「明公」。對於殺不殺陳宮曹操確實還有些猶豫,可能曹操對陳宮的才能確實欣賞,也可能曹操考慮到陳宮在兗州一帶仍然有很大的影響力,不殺他可以收攏兗州士民的人心。
但陳宮有些著急,他催曹操道:「請出就戮,以明軍法。」說著就往外走,攔都攔不住,曹操「泣而送之」,陳宮頭都不回,從容就義。陳宮死後,曹操善待其家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一般人都知道的道理。「用人不疑」比較容易做到,但對「疑人不能再用」卻往往有所忽視,遇到具體問題時也容易優柔寡斷,抱著等等看、再觀察觀察等心理,結果就在這個環節上出了事,呂布最後的失敗這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信任是上下級之間、同事之間最堅固的接連鏈條,一旦這個鏈條斷了,上下左右之間的結合部就成了最脆弱的地方。對領導的懷疑和不信任,做下屬的最能感知得到,造成他們的恐慌、疑慮,在一定程度的壓力之下,他們就會鋌而走險,關鍵時刻幹出讓人驚訝的事來。
所謂「疑人」是指那些能力或品德被懷疑的人,其中也包括你完全不瞭解的人,以及你無法控制、有可能帶來巨大風險和災難的人。在重要時刻,為了保證全局利益、避免發生意外,對他們一定要當即立斷,該撤換的及時撤換,看不清楚的也要讓他們暫時遠離要害崗位,重新考察後再說,避免關鍵時刻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