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瞭解司馬炎嗎?三國網小編給大家提供詳細的相關內容。
《晉書》主要作者房玄齡是這樣評價司馬炎的:帝宇量弘厚,造次必於仁恕;容納讜正,未嘗失色於人;明達善謀,能斷大事,故得撫寧萬國,綏靜四方。承魏氏奢侈革弊之後,百姓思古之遺風,乃厲以恭儉,敦以寡慾。
《資治通鑒》作者司馬光是這樣評價司馬炎的:至於晉武獨以天性矯而行之,可謂不世之賢君。
關於司馬炎的生平研究,《晉書》和《資治通鑒》才是最權威的著作,這兩位作者的意見,幾乎可以看做是對司馬炎的蓋棺定論。
既然主流學者都認為司馬炎值得讚揚,後世為何對司馬炎的評價不高呢?
在我看來,主要原因有以下三點:
一、在司馬炎之前,司馬氏經過司馬懿、司馬師和司馬昭兩代三人的經營之後,早已在魏國一家獨大,司馬炎怎麼看都像是個摘桃子的角色,沒有什麼傳奇色彩;
二、「八王之亂」過於混亂,「五胡十六國」和「南北朝」過於血腥,嚴重傷害了我們的民族自尊心,所以「恨屋及烏」,連帶著對司馬炎的評價也不高,似乎這一切發生的緣故,都是因為司馬炎立了一個傻兒子為繼位人;
三、司馬炎本人崇尚享受,財物美色一點也沒拉下,在個人品德方面不但沒有亮點,反而有很多黑點,比如著名的「羊車」和「賣官」。
關於這三點,我們逐一來分析。
司馬懿、司馬師和司馬昭有多牛,我們不用一一分析了,要沒有這三人,恐怕也沒有司馬氏後來的短暫輝煌。
與上述三人相比,司馬炎的傳奇色彩略淡一些,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但這不代表司馬炎就是一個摘桃子的角色。
司馬炎繼位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懷柔的政策對待已為臣下的魏蜀君王:曹奐被封為陳留王,卻依然保留了曹魏的天子旌旗,上書可以不稱臣,依然可以祭祀天地。除了沒有皇帝的名號和實權,其他待遇基本保留,這在中國歷史上都是罕見的。
蜀漢由於是敵對政權,待遇比之曹魏差了一些,卻也不受禁錮,使得蜀漢降臣對西晉政權的牴觸大大降低。
司馬炎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在盡快統一天下的時候,盡可能地降低成本,減少蜀地和吳地的牴觸心理。
作為一位開國君主,司馬炎也是非常優秀的。
《晉書》有這樣的記載:太康元年,平吳,大凡戶二百四十五萬九千八百四十,口一千六百一十六萬三千八百六十三。
這一年是太康元年,也就是公元280年,就在十七年前的公元263年,魏蜀吳三國人口加起來還不到七百萬戶(統計在冊)。
人口統計肯定有一些水分,但至少也能看出,在司馬炎執政期間,西晉還是呈現出了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
關於司馬炎的施政方略,後世質疑者並不多,無非就是反覆強調「九品中正制」對於庶族的壓迫。
在我看來,這屬於歷史慣性,因為豪門士族日益壯大是不爭的事實,司馬炎在位期間也曾試圖解決這一問題,這才有了後來的一系列混亂,也有了我們所說的第二點。
很多人都說:司馬炎極其不明智,非要選一個智商有問題的繼位人,以至於神州陸沉,惹出三百年的大亂。
說這話之前,我們需要先分析一下,司馬炎選司馬衷為繼位人的目的是什麼?
按照我的歸納,大致有以下四個要點:
一、必須由自己這一系繼承皇位,這一點主要是防範齊王司馬攸;
二、司馬氏必須在全國範圍內佔據主導地位,這一點主要是針對地方士族和庶族;
三、讓外戚集團重回歷史舞台,這一點主要是打壓豪門士族;
四、讓豪門士族得以更進一步,這一點主要是制衡外戚與地方諸王。
只要這四點能夠有機結合,必定會形成皇室、外戚、士族和宗室相互牽制的局面,從而實現皇權高高在上的局面。
各位在鄙夷司馬炎立司馬衷為太子之前,不妨先思索一個問題:如果不立司馬衷,司馬炎還能保證上述四個要點全部被滿足嗎?
答案是:不能。
司馬衷雖然智力有問題,但他是嫡次子(嫡長子司馬軌早夭)。在當時,「立嫡以長」是絕對的政治正確,反面教材可以參見袁紹和劉表,這兩人都是立幼子,結局都不太好。
如果不立智力有問題的司馬衷,就只能立三子司馬柬。可司馬柬的身體一向不好,萬一這個繼位人早亡怎麼辦?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司馬炎於公元280年去世,他的三子司馬柬在一年後也去世了。這時候要是有點風吹草動,「五胡十六國」的格局沒準會提前出現。
最重要的一點是:齊王司馬攸還在,如果立嫡不以長,誰敢保證司馬攸沒機會上位呢?
在司馬攸去世之後,司馬炎的選擇似乎多了一些,好像可以換掉司馬衷,但司馬衷雖然自己智力不太高,卻生了一個非常爭氣的兒子,那就是愍懷太子司馬遹。
司馬炎是怎麼評價孫子司馬遹的呢?《晉書》的說法是:因撫其背,謂廷尉傅祗曰:「此兒當興我家」,嘗對群臣稱太子似宣帝,於是令譽流於天下。
看到了嗎?司馬炎說司馬遹像自己的爺爺司馬懿,這是多高的評價?有了這樣一個既像司馬懿,又「當興我家」的太孫,司馬炎自然沒興趣換太子了。
從年齡上講,司馬炎和司馬遹這對爺孫年齡相差四十二歲,如果司馬炎能夠活到六十歲,那麼司馬遹也已經有十八歲了,完全可以扛起西晉的江山。
但千算萬算,司馬炎沒算到自己的壽數,五十四歲就去世了,那一年,司馬遹只有十二歲,還是個未成年。
儘管結局不好,但我們卻不能說司馬炎立司馬衷為太子的做法不對,畢竟誰都沒長前後眼,看不到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這個問題解釋完,新的問題又冒出來了:為什麼一定要堅持這四個要點呢?司馬炎這樣做就是自私,活該他西晉早亡!
這個觀點不能說沒有道理,但卻也是可以討論的。
人都是自私的,司馬炎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盡可能地把權力留在自己一系,盡可能地讓皇權高高在上,我們可以說他自私,卻很難說他做錯了。
在司馬炎去世之後,亂世開啟,諸雄並立,他們又是怎麼做的呢?
劉淵,匈奴漢國開國皇帝,也像司馬炎那樣大肆分封宗室,致使匈奴漢國在內訌中走向滅亡。
石勒,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奴隸皇帝,他在位期間重用宗室(石虎),同時抬高外戚(劉氏和程氏),並選擇弱勢兒子(石弘)為太子,幾乎照搬照抄司馬炎的佈局。
石虎,五胡十六國期間唯二(另一個是前秦苻堅)統一北方的梟雄,前期他自作聰明,摒棄司馬炎這一套,結果兩個兒子造反。痛定思痛之後,石虎也開始學習司馬炎的佈局。
前秦的苻健、苻生和苻堅,他們幾乎都是靠著骨肉相殘的方式上位,也是司馬炎佈局方式的體現。
再來看南北朝:
劉宋文帝劉義隆殺死弟弟劉義康,太子劉劭反手砍下父親劉義隆的頭,孝武帝劉駿黃雀在後,親手幹掉太子劉劭,劉宋內訌由此一發不可收拾。
蕭齊高帝蕭道成運氣不錯,在與太子蕭賾爆發內訌的邊緣突然去世,武帝蕭賾去世之後,竟陵王蕭子良不服繼位人蕭昭業,起兵造反。
蕭梁武帝蕭衍高壽,但他同樣大肆分封宗室,以至於各宗室之間矛盾很深,侯景禍亂南方的時候,蕭衍被困竟無人救援。
北齊文宣帝高洋繼位之後,連殺三弟高浚和七弟高渙,高洋去世之後,他的繼位人高殷被高洋的六弟高演所殺,高演為使悲劇不再重演,傳位給九弟高湛,希望高湛留自己的兒子高百年一命,卻也沒用,三年之後高百年被殺,怎一個「亂」字了得!
北周的宇文覺、宇文毓全部被宇文護所殺,宇文邕又殺掉宇文護,混亂程度一點也不比北齊差。
至於後來的隋煬帝楊廣和唐太宗李世民,誰都不是正常上位,李世民繼位之後照樣大封宗室,李世民的兒子照樣敢造反。
我上面羅列了這些,還只是把領銜主演拎出來單獨說,要是把這三百年裡的梟雄們逐一點評,這篇文章我能寫十萬字。
這裡面就有一個問題:如果司馬炎的佈局是極其愚蠢且幼稚的,那麼三百年來,這麼多亂世梟雄接連出現,為什麼都要學習司馬炎這一套呢?
難不成,從西晉到唐朝這段時間裡,中國歷史上的梟雄們全是無腦莽夫?這解釋誰會相信呢?
既然這些亂世梟雄不是無腦莽夫,那就只能證明一點:在當時的客觀環境中,司馬炎的佈局是最優解,沒人能超出他的格局。
大肆分封宗室、立弱勢太子、抬高外戚、重用豪門士族……這種佈局居然是最優解?的確難以置信,可如果這都不是最優解,我們就無法解釋,為什麼司馬炎的佈局會在未來三百年內反覆出現。
從東漢末年到唐朝中期,中國的皇權政治進入了一個全新時期,很多人不喜歡司馬炎,是因為他們看不懂這段時期的歷史。
在這段時期內,豪門士族逐漸興起,皇權極度衰弱。司馬炎的所有佈局,都是在這個背景下展開的。
在這段時期內,皇權似乎走入了死胡同,陷入了飲鴆止渴的怪圈,很多時候,亂世梟雄們明明知道結局,卻也無力去改變,只能盡可能地佈局,寄希望於上蒼眷顧。
司馬炎的佈局,在我們今人看來非常的確是愚蠢且幼稚的,但這是由於我們站在一個制高點,居高臨下的評判司馬炎,卻沒有考慮到他的客觀困境。
這種局面,直到豪門士族徹底退出歷史舞台,科舉制開始大行其道之後才有所改觀。
既然司馬炎的佈局是死局中的最優解,那麼這一點顯然不該成為他被詬病的原因。
至於說司馬炎喜歡財物美色,那是個人私德,我認為評價政治人物,沒必要糾結於這一點,秦皇漢武在這方面同樣做得不好,就不多說了。
或許有人會問:你把司馬炎說得這麼好,連缺點都是由於時代的局限,那麼司馬炎當真是完美無缺的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司馬炎除了私德不好之外,執政風格也有問題,那就是過於溫和。
在此,我們可以舉幾個簡單的例子:
例一:在太子司馬衷十七歲那年,司馬炎患重病臥床,大家都以為司馬炎撐不住了,支持齊王司馬攸的人竟然計劃趁勢擁戴司馬攸奪位。
沒過多久,司馬炎病好了,這事居然就這麼算了。
這件事是什麼性質?這是徹頭徹尾的謀反未遂啊!大家可以想像一下,換成其他皇帝,這事怎麼可能輕描淡寫地揭過呢?
司馬炎沒有因此事殺人,卻開始壓制齊王司馬攸一系的勢力,並把司馬攸趕到外地。平心而論,司馬炎雖然處處防範司馬攸,但從這件事來看,司馬炎對司馬攸夠意思了。
例二:大家應該都聽說過石崇與王愷斗富的事,兩人互相攀比,鬧得烏煙瘴氣。
晉武帝曾賜給王愷一株兩尺高的珊瑚,王愷卻拿去向石崇炫耀,石崇直接用鐵如意把珊瑚敲碎了。
這珊瑚是什麼?是御賜之物!石崇故意敲碎御賜之物,司馬炎卻沒有怪罪他,這溫和得都有點過頭了。
例三:打敗吳國後,王濬一直覺得自己獲得的封賞不夠,整天像個怨婦一樣大呼小叫,責怪司馬炎對他不好。
面對王濬的抱怨,司馬炎一再增加對他的封賞,卻從未因此教訓過王濬。把這事放在其他皇帝身上,我們可以想像嗎?
例四:司馬炎曾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問劉毅,我能和漢朝的哪位皇帝相比?劉毅直接懟他:你連桓靈二帝都不如。
桓靈二帝是什麼人?連諸葛亮都在《出師表》裡面寫道: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可見當時的人都把東漢滅亡的鍋甩給桓靈二帝,拿司馬炎這樣的開國君主與桓靈二帝相比,這不是羞辱是什麼?
司馬炎聽到這話之後卻沒生氣,反而笑著自嘲說:「桓靈二帝聽不到這樣的勸諫,這說明我還是比他們強啊。」
結合上述四個事例,和大家印象中的司馬炎對比一下,是不是有很大的出入呢?
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溫和可以算是優點,但對於一個統治者而言,溫和卻未必是什麼好性格,尤其是在那個需要抗衡豪門士族的年代。
在司馬炎執政的二十五年裡,他從未試圖用流血鬥爭的方式解決重大政治問題,也沒有殺戮過高級官員,這裡面雖然有豪門士族影響力極大的因素,卻也與司馬炎本人的性格息息相關。
在成都武侯祠,有一副清人趙藩所寫的攻心聯,其中有一句是「不審勢則寬嚴皆誤」,司馬炎最大的問題,不是他喜歡財物和美色,也不是他抬高「九品中正制」,而是他「寬嚴皆誤」。
大抵開國帝王,總是一代雄主,在滅掉敵對國家的同時,要給新朝開一個好頭,嚴肅法紀,限制權貴,這樣的政權才有長久之機。
反觀西晉,開國之初就是一派其樂融融的盛世景象。說得好聽點,這是司馬炎寬仁大度;說得難聽點,這是西晉從未有過朝氣,開國之時便暮氣沉沉。
我再次強調一點:這並不能完全歸咎於司馬炎,因為豪門士族過於強大,司馬炎或許有不得已之處。但作為一個國家的最高領袖,卻始終保持一副溫和姿態,卻是大不應該。
司馬炎去世之後,外戚和宗室像瘋子一樣挑戰皇權,這裡面固然有司馬衷智力不高的問題,但根本原因還在於司馬炎。
正是由於司馬炎過於溫和,以至於皇權的威信從未被樹立,做臣子的感受不到皇帝的威嚴,他們又怎麼可能畏上呢?
司馬炎所做的一切,永遠是在「佈局」,卻從未能夠「借勢」。無論「局」有多精妙,一旦「勢」不在己方,則「局」也無法挽回敗局。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司馬炎能夠「借勢」,也頂多借到小勢,天下大勢依然是豪門士族一家獨大,皇權想要逆勢成長,絕不是一個司馬炎能夠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