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後期,皇帝無能,大權旁落,軍閥紛紛割據混戰。文人學士,謀求的是建功立業,輔佐明主,往往東奔西走,為功名富貴賣身投靠,仰人鼻息。禰衡卻偏偏不理這一套,視天下英雄如糞土,也便有了三罵權臣的豪氣。
一、擊鼓辱曹、蔑視權貴
禰衡,出生於東漢末年,從小就聰明伶俐,被譽為神童,在當地很有名氣。長大後,更是博學多才,善於論辯,名聲越來越響。當時的名士孔融非常欣賞他,認為這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特地寫了薦表,把他推薦給漢獻帝劉協。可漢獻帝劉協只是一個掛名天子,沒有實權,什麼事都要聽命於獨攬朝政大權的曹操,便把薦表交給了曹操,由他去作主。由於孔融也常在曹操面前稱讚禰衡的才學,曹操又是一個善於網羅人才的人,便也想趁機把禰衡籠絡過來,為他所用,於是傳命召見。可是,禰衡卻是一個飽讀詩書、正統觀念濃烈的人,對權臣的專權十分不滿。聽到曹操的召見,就自稱得了狂病,不肯前往,並且,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在那個小報告盛行的年代,禰衡的表現自然早有人上報了曹操。曹操是什麼人?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梟雄。但曹操也是聰明人,知道如果就這樣殺掉他,必定會給人留下不容才的壞名聲。於是,就把稱禰任命為鼓吏,先羞辱一下他再說。
禰衡來到曹操的大帳,面對曹操和手下眾人的冷漠,不以為意,又在與曹操的問答中藉機把曹操集團的能士謀臣大大地貶損了一通。說荀彧、郭嘉等文士,不過只能幹點兒弔喪看墳、關門閉戶的活;張遼、許褚等武將,也只配放馬送信、砌牆殺狗;至於其他人,更是酒囊飯袋、衣服架子而已。氣得張遼當時就要拔劍砍了他。還是曹操的涵養好,止住張遼說:「這個狂妄的傢伙,雖沒有真正治世救國的本事,卻在文人間騙了個虛名。今天我們要這樣殺掉他,反而是抬舉他了。他不是自以為是天下第一能人嗎?就讓他當一名鼓手,看他羞也不羞。」
鼓手是什麼?是僕役干的活,沒有一點地位與面子可言,但禰衡並不推辭。
到了曹操大宴群賓的日子,命令禰衡出場擊鼓助興。禰衡也早就等著這一天了,故意穿了一身破衣服來到曹操的面前準備擊鼓。一個小官制止他說:「為什麼不去換衣服?這身破衣裳怎麼能進到這種正式的場合?」禰衡說:「好啊,那就換吧」。於是他就在大庭廣眾之下,一件件的把身上衣物脫淨,直到一絲不掛。再慢慢悠悠地換上專為鼓吏準備的工作服,然後,擊鼓,無半絲異色,更無一點羞愧。
滿室之人個個目瞪口呆,但曹操畢竟是曹操,哈哈大笑:「好,這個小子有點本事,我本來想辱他,卻讓他把我羞了。」
孔融散席後,把禰衡數落了一頓,禰衡答應去給曹操謝罪。孔融又跑去告訴曹操,曹操一看,這個小子終於要低頭,好,讓他來。可是,禰衡哪是真要低頭?他是在擊鼓之時,沒有來得及說話,現在,要找機會把肚子裡的話罵個痛快。來到曹操大營外,也不通報,也不進營,就坐在營門邊開罵,把曹操那些專權、欺君、籠絡人才、培植自己勢力的行為罵了個遍,罵到興起處,還不時的拿棍子敲地,真有點潑婦罵街的架式。營門的小官報告曹操後,這回,曹操是真忍不住了。對孔融說:「這個小子,真是讓人生氣。我殺他,不過像殺個麻雀耗子一樣容易,可是我不殺他,但我也不容他了。」命人把他送到另一個軍閥劉表那裡。
曹操這樣做自有他的考慮,可是,手下眾人卻覺得太便宜了禰衡,想趁稱衡走之前替曹操出了這口惡氣。到了禰衡走的那天,眾人就在許昌東門外擺下酒宴,並告訴禰衡要給他送行。禰衡到來後,大家按事先商量的那樣誰也不起身,也不招呼禰衡,一個個坐在那裡置之不理。誰想禰衡更有絕的,早就知道這幫人不會有什麼好意,乾脆來一個將計就計,一坐下就嚎啕大哭起來。大家摸不著頭腦,不能不說話了,問他為什麼哭,禰衡答道:「你們都不說話,也不動,我就像坐在墳堆裡,四周都是屍體,怎麼能夠不哭兩聲呢?」可歎那些謀士參謀才不如人,自取其辱。
二、過目成誦、才華出眾
曹操把禰衡送到劉表那裡,本意是想借劉表之手殺掉禰衡。因為他知道,禰衡本性張狂,不把他放在眼裡,也更不會把劉表放在眼裡。
劉表和荊州(今湖南常德及周圍地區)的士大夫們也早就聽說過禰衡的名氣,所以他到來後,不僅沒人輕視他,反而對他都很尊重。劉表尤其喜歡禰衡的文才和學問,荊州官府的文書信件,都要請禰衡過目審定後才能發放下去。但禰衡畢竟不會把劉表這個比曹操還小的軍閥放在眼裡,根本不給劉表面子,時間一長,劉表就受不了了。有一次,劉表實在氣得不行,動了殺機,卻也不願意承擔殺害才子的名聲,中了曹操的借刀殺人之計。就又把禰衡派到了脾氣更壞的江夏(今湖北安陸西南)太守黃祖那裡。
誰知黃祖竟也是個愛才之人,對禰衡也很尊重,知道禰衡的文才很高,就讓他幫忙起草文書。不論是什麼文稿,禰衡總是一揮而成,而且總是寫得非常得體,符合黃祖的要求,而且許多話是黃祖自己想說而說不出的。把黃祖高興地不得了,拉著禰衡的手激動地說:「先生,你真是大才,說出了我肚裡想說的話。」
黃祖的大兒子黃射,和禰衡的關係最好。有一回兩人一起出去玩,途中看見了名士蔡邕寫的一塊碑文。回來後,黃射一個勁兒的誇那個碑文寫得好,還說可惜當時沒帶紙筆不能抄下來慢慢欣賞。禰衡說:「我看過一遍就記住了,你如真的想要,我給你寫出來就是了。」說著,就動筆給黃射默寫了一份。黃射不相信禰衡有過目不忘的才能,暗暗地派了個人去抄那碑文,回來一對照,和禰衡寫的一模一樣。在一次宴會上,一位客人帶了一隻珍貴的鸚鵡給黃射,黃射對禰衡說:「這只鸚鵡送給你,但是你要寫一篇關於鶴鵡的文章,過幾天讓我們大家欣賞。」禰衡說:「一篇小文還用得著寫上幾天?拿紙筆來。」在宴席上即興創作,時間不長就寫完,一個字也沒有修改,留下了「文無加點」的佳話。眾人傳看,字字珠磯,紛紛盛讚禰衡的才華。
儘管禰衡也一度與這些人相處的很好,但他看不上這些大小軍閥的本性卻沒有絲毫改變。一天,黃祖在船上宴客,禰衡的怪脾氣又上來了,出言不遜。黃祖數說了他幾句,他竟當眾大罵黃祖。黃祖的壞脾氣也終於發作了,一怒之下,叫人把禰衡捆起來打,禰衡豈能受他這一套?罵不絕口,於是黃祖命人把他拉上岸去處死。黃射當時不在船上,聽說禰衡出事之後,連鞋都來了不及穿,光著腳就跑來營救,可惜終歸是遲了一步,禰衡的頭已經砍下來了,年僅二十五歲。
曹操聽到禰衡死在黃祖的刀下後,笑著對眾人說:「這個只會逞口舌之快的呆子,哪用我來親自殺他?」
禰衡生活在東漢末年的動亂時期,社會的正常秩序已經被嚴重破壞,軍閥混戰、權臣當道的局面令許多有才之士歸隱林間。禰衡雖風雲際會地被推到了歷史的前台,但他那清正、剛烈、傲岸的個性卻沒有絲毫的改變。他的狂罵是一種對當權者的特殊反抗方式,他的自由放任心態、特立獨行品性和驚世駭俗作為,也是非常時期自我人生價值的特殊實現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