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生命一樣沒有回頭路的是感情。即使時光倒流,感情也不會回到起點。
對丁夫人,曹操一直努力地想回到起點,但是失敗了。曹操不可能讓一個天天斥罵自己的女人留在家裡,他一氣之下,把丁夫人打發回了娘家。哼,什麼時候不撒潑了,就什麼時候回來。
曹操把丁夫人推到了一個岔路口:要麼繼續對抗,要麼息戰。說真的,曹操的要求不高,就是不再挨罵了就行。
打發走丁夫人之後,曹操就等著丁夫人打發人來接她回去。盼星星,盼月亮,曹操也沒盼來丁家人。
遇上這個女人,倒霉透頂。曹操沉不住氣了,決定親自到丁家看看。
這一天,丁家接到一個消息:曹公要來探望夫人!
即使在尋常百姓家,女婿來訪也是大事,何況這個女婿不是別人,而是天下霸主曹操。曹操還未到,丁家就轟動了,但是丁夫人聞若未聞,只顧把自己關在房子裡,專心地織布。
有人走進來,說:「曹公要到了!」那意思是要丁夫人做好迎接的準備,但是丁夫人只是用忙碌的機杼聲回答。
曹操沒辦法,只得厚著臉皮進了丁家,可憐巴巴地苦笑著,涎著臉走進丁夫人的織房。
可是,丁夫人連看他一眼都不,仍舊蹲在織機前操作。為了不看曹操,她特意選擇了面朝牆壁的位置。
織布機上,梭子一次次地離開又回到起點,曹操是多麼想他和丁夫人也能回到起點啊。
說到底,丁夫人還是征服了曹操,讓曹操既怕又愛,否則,曹操會由著她斥罵他嗎?
丁夫人不轉身,曹操只得走上前,撫著她的後背,哀求地問她:「能和我坐一輛車回去嗎?」這是丈夫對妻子的親密語氣,和好的意思很明顯,而且暗示她回去後仍然是正室。
可是,丁夫人不回頭,只是讓梭子一次次地出發又回到起點。打起仗來威風八面的曹操,對女人也是手到擒來,但是在丁夫人面前他一敗塗地。
曹操要無奈地離開丁家了,想最後再搏一把,就再次來到織房前,可能是怕引起丁夫人的破口大罵,他沒有走進去,而是站在門外,悵惘地望著緊閉的門。「真地不可以了嗎?」曹操隔著門問。
門內,只傳來梭子來來去去的聲音。
「真是決絕啊!」曹操絕望地丟下一聲歎息,轉身離去。
「把她嫁了吧。」 曹操對丁家說。他給丁夫人下了委婉的休書。
曹操地位如此之高,不可能沒有一個出得了廳堂的正室,所以他必須休掉丁夫人。在休掉丁夫人的同時,曹操心裡就有了人選,當然是卞夫人。丁夫人似乎可以改嫁了。可是,丁家敢把她嫁出去嗎?即使丁家敢嫁,誰敢娶呢?從此,丁夫人就守著一架織布機,過著青燈冷月的生活。也許,運行不變的梭子,遠比善變的男人可靠。
對陣亡兒子的思念和對濫情丈夫的憎恨,恰如經緯,織成丁夫人的情緒之布。在這塊布的籠罩下,丁夫人走到了生命盡頭。
在卞夫人的請求下,曹操出面安葬了丁夫人,把她的墳墓安在許都城南。曹操仍然把她看成自己的女人。丁夫人如果地下有知,還會拒絕曹操嗎丁夫人拒絕了曹操,卻永遠擁有了曹操的心。建安二十五年正月,丁夫人被休二十多年後,曹操走到了生命終點。最後時刻,曹操的內心仍然充滿著對丁夫人的愧疚,在病榻上歎息一番,說:「我這一生行事,從來於心無愧,假如死後有知,昂兒如果問我母親在哪裡,我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