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得到了徐州,但因為實力不夠,一直有危機感。自己是徐州外來戶,機遇巧合成了這裡的宗主,劉備要用最快的速度培養自己人把基礎打牢。
1、吸納人才,增加人脈
其實,早在劉備擔任豫州刺史以後,就開始籠絡人才了,也就是在興平元年春前後。(《三國誌》興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還)
劉備除了安排世家陳群為豫州刺史別駕之外,還推舉陳國袁氏家族的袁渙為茂才,袁渙雖然不屬汝南袁氏一支,但同樣來自望族世家。袁渙的父親袁滂,曾經擔任過司徒,文化泰斗蔡邕是他的表兄弟。
漢朝人才的進階之路是察舉制,沒有地方官員的推薦,一般人很難能進入仕途。所以,通常而言,你舉薦的人,就成了你的人,以後是會相互照應的。這是後世學生在官場裡依附師門潛規則的前規則。(《三國誌》劉備之為豫州,舉(袁)渙茂才)
袁渙的才能如何另說,劉備需要的是增加人脈,而不是唯才是舉的虛名。
另外,劉備在此期間招來了自己的第一個親兵衛隊長:陳到。陳到是豫州汝南人,為人忠勇。後來成為白毦兵的統領,侍奉劉備、劉禪兩代君王。大家更熟悉另一位劉備的衛隊長:趙雲。不過趙雲在本系列結束前,也沒出現。
成為徐州牧以後,劉備繼續招賢納士,安置自己人。
糜竺雖然不是士族,但他是徐州祖傳大賈,是念著「金子一袋子,沙子一屋子」咒語種金子的人家。糜竺比起邊塞公孫瓚的三個大款兄弟強很多,不敢說身價是他們的總和,但一定比得過其中任何一個人。而且糜竺還是陶謙的別駕,有著儒商加官商的風範。
糜竺被劉備迷住了,他對劉備的情誼甚至比劉備對關、張還好。糜竺並不擅長政務和軍事,但劉備很寬厚並不介意,他給了糜竺一個偏將軍的閒職,陪伴自己左右。對別人要求不能太高,都給清空購物車了還要啥自行車。
劉備任命糜竺的弟弟糜芳擔任彭城國相。(《三國誌》後曹公表竺領嬴郡太守,竺弟芳為彭城相,皆去官,隨先主周旋。)
青州北海郡人孫乾被劉備任用為徐州從事。
孫乾,是鄭玄推薦給劉備的。鄭玄是漢代經學第一人,他將之前的經學融匯貫通,整而齊之,建立了系統的經學。鄭玄也是北海郡人,並且是盧植的「帶拉師弟」。劉備看到泰斗加師叔,介紹了同鄉來,自然重用。(《三國誌》(鄭)玄薦乾於州。乾被辟命,玄所舉也。)
成為徐州牧的劉備再次推舉茂才。
東漢的察舉制度,各州每年只有一個茂才的名額,加上三公各有一票,全國每年也就能推舉出二、三十個茂才。因此,劉備非常慎重,經過千挑萬選仔細斟酌,最後,他推舉袁譚為茂才。劉備完全是憑袁譚的個人能力推舉的,跟袁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劉備知道:能力之外的資本等於零。
魏、蜀、吳三家,劉備最草根。曹操有背景有朝廷,孫權有父兄的家業,只有劉備是白手起家從攤販幹起,最後成功上市。從劉備舉茂才的手法看,成功的人必定有成功原因。
不過,也正因為劉備的外來草根屬性,所以,徐州大部分的人才並沒有跟隨劉備。最典型的是張昭,陳矯和徐宣這些人。
雖然他們幾個有隱士情節,不聽從官府的征辟。但最終張昭跟隨了孫策,陳、許跟隨了曹操,而且,他們都非常認可陳登,劉備並沒有充分利用好陳登的附加值。
可見,此時的劉備在政治影響上非常微弱,而陳登跟劉備的合作,也是有所保留的。
當時劉備身邊的遺珠還不止這三位,像太史慈、魯肅、步騭等等不勝枚舉,太史慈為了救孔融還向劉備借過兵。而魯肅雖然跟周瑜有借米之誼,定「僑、札之分」(《三國誌》),但此時的他也在打算去投奔曹操勢力,只是後來周瑜搶先接走了魯肅的母親。(《三國誌》肅答然其計。葬畢還曲阿,欲北行)
這些人都是自帶流量的,如果劉備能搞到一、兩個,他的平台知名度一定會有大幅提升。
2、安置當地軍事集團
陶謙留下的嫡系軍隊起碼有兩支:曹豹和許耽,現在都聽從劉備調遣。劉備在如何協調好自己與徐州軍閥的問題上明顯舉棋不定。
一方面,劉備安排了曹豹為下邳國國相。下邳是徐州的州府所在地,相當於現在的省會,這說明劉備對曹豹是重用的,表現出了懷柔的態度。
而另一方面,劉備對當地軍閥並不信任。這在袁術入侵徐州攻打盱眙、淮陰的時候,表現得尤為突出。
劉備帶著關羽迎戰袁術,把曹豹和許耽都留在了下邳,同時還留下了張飛,除了劉備擔心袁術聲東擊西的策略之外,這明顯有監督的意味。
以前說過,丹楊軍是狠角色,而張飛也不含糊。兩個強硬勢力的三支部隊囤積在同一個地區,這本身就容易出問題。
劉備的部署反映出兩件事:
1、外敵袁術來的突然,沒給劉備處理這件事的時間。
2、劉備沒想好怎麼辦。就像偷吃水果糖的孩子,剛把糖放嘴裡,媽媽突然就叫他過去,他一時不知道是吐了,還是嚥了,只好在嘴裡含著,任由事物發展。事後證明,驚嚇狀態中,糖塊兒一滑把劉備噎著了,他只好吐了保命。
俗話說:「疑人不能用「,既然對丹陽軍將領有所懷疑,劉備為什麼不把他們殺掉。
首先,劉備不敢,他真的需要軍隊和將領。
雖然劉備接任徐州牧的時候有多少兵力,沒有明文記載。但劉備來徐州的時候,只有數千烏合之眾,比要飯的強不了多少。所以,劉牧州手下的正規軍實際以陶謙的丹陽兵為主,劉備非常依靠也只能依靠這些軍隊。
劉備不但舊部少,敵對勢力還多。前面提到的袁術、曹操,只是外部敵人,徐州境內還有很多獨立武裝。
徐州有五個郡國。
徐州刺史部轄區
但徐州北端的琅琊國和東海國兩地,被漢末著名的泰山群寇佔領著,為首的是臧霸。
臧霸是泰山郡人,官吏子弟,他的父親是典獄長。青徐黃巾軍爆發,臧霸跟隨陶謙剿滅黃巾軍,他以騎術見長,屢立戰功,擔任了陶謙的騎都尉。後來陶謙去世,臧霸脫離朝廷,帶著孫觀、吳敦、尹禮等各位同鄉頭領一起割據在琅琊國、東海國一帶。不知道有沒有招齊天罡星和地煞星。
不僅臧霸,這個泰山同鄉組織裡,還另有一霸:昌霸(也叫昌豨)。昌霸雖然跟著大家混,但總游離於組織之外,不過他的戰鬥力非常強,在《後出師表》裡有句話,列舉了曹操的失敗:「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反映出昌霸的武力值。昌霸的勢力範圍更靠南,佔據東海國大部分地區。
劉備、泰山群寇佔領區的示意圖
徐州的南端是廣陵郡,這裡同樣有軍閥割據,割據者依然是來自陶謙的舊部,這個人叫笮[zuo4]融。
笮融是彪炳中國佛教史的人物,他對佛教扎根在中華,有著巨大的貢獻。笮融第一個建佛教寺院,第一個建佛塔,第一個建大型佛像,第一個舉辦浴佛節,第一個為信徒免除徭役。屬於佛教界五個一工程的創始人。(《佛祖統計》漢世人間建佛祠行佛事者。始見之笮氏。)
笮融不但給三千人提供誦讀佛經的場地,還免費給上萬人提供浴佛節的食物,「費以巨億計」(《三國誌》)。這在漢末戰亂時期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但笮融做到了。
當初,身為丹陽人的笮融招集了幾百人的隊伍投奔了同鄉陶謙。陶謙這個人性格剛硬,但有同鄉癖,對老鄉愛得可歌可泣。他任命笮融為下邳國相,同時督管彭城、下邳以及廣陵三地的糧運。
笮融拿著三個郡國的巨額錢糧,毫不猶豫地打造了他的佛教五個一工程,高大的佛像塗了金裝披了錦衣,在煙火的彩雲中熠熠生輝,接受著信徒地膜拜。(《後漢書》笮融擅斷三郡錢糧,大起佛寺,以銅製佛像,黃金塗身,衣以錦采。)
後來,曹操討伐徐州殺到了下邳,作為陶謙的老鄉和下屬,笮融義無返顧地離開了陶謙,他帶著一眾鐵粉,跑到徐州其他地區。開始了「放下佛祖,舉起屠刀」的魔鬼人生。
笮融披著佛像的綵衣,在酒桌宴席的觥籌交錯中殺死了迎接他的徐州同事。先殺掉廣陵太守趙煜,接著殺掉彭城相薛禮(後來又殺掉揚州豫章太守朱皓)。
笮融瞬間幫同僚達到了「刀槍穿腸過,酒肉心中流。」的境界。然後,笮融帶著士兵燒殺搶掠,割據在了富饒的廣陵地區。(《後漢書》融利廣陵資貨,遂乘酒酣殺昱,放兵大掠。)
將仁善與殘暴裝在一個靈魂裡,比雌雄同體還難做到,但笮融做到了。
所以,徐州的轄區內雖有四國一郡,但真正屬於劉備的只有下邳國和彭城國。徐州的治所原來在的東海國的郯城,劉備上任後遷移到了下邳城,就是為了躲避地方武裝。
面對徐州這塊被人咬剩下的餅,飢餓難忍的劉備一邊雙手接過徐州,一邊在嚎啕大哭啊。反正,比「手慢無」強啊。
更要命的是,半路還殺出個「呂咬金」,雖然呂布一直對劉備示好,但呂布心性不定,哪天一高興,很可能會帶著張遼、高順、成廉等人佔領下邳。劉備留下張飛也有實際且正大光明的理由:防禦陰晴不定的呂布。(《三國誌》布見備,甚敬之)
所以,你讓劉備怎麼果斷地殺掉曹豹和許耽?周圍敵人的地盤兒比自己還大呢,殺掉他們誰來為自己守城呢?
劉備的猶豫影響了自己,也影響了自己人。張飛未必不知道劉備的為難,但他一定更在意丹陽軍對自己團體潛在的威脅,這種意識在劉備外出時爆發了。大哥就是太墨跡,你下不了手,我來!
其次,劉備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這麼做。
一是劉備得到徐州,跟他和他的原班團隊關係不大,完全是因為徐州各方勢力權衡利弊後的選擇,這裡當然包括曹豹和許耽的首肯,如果當地軍隊不同意,劉備休想順利接手,所以,劉備在情份上對曹、許是有虧欠的,何況曹豹還和自己合作過,一起對抗過曹軍。
二是因為劉備的做事方法。由於劉實力不足,劉備不得不用以退為進的方法獲得徐州當地的支持,導致管理徐州時,也只能多些隱忍安撫。
前文提及袁紹對劉備的評價,看似客套,實則也很準確。「弘雅有信義「,就是說劉備寬厚守信。但並沒說劉備能力很強。
寬厚守信也是劉備一生的特點。跟過他的人,很少反叛,即使離開了的人,也很少說劉備的壞話。袁渙、徐庶、黃權、陳群這些人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劉備,但都對劉備心存感念。
不過寬厚守信的人,會給陌生人一種假象:老實好欺負。一些沒有分寸的無知者就會蹬鼻子上臉試探對方底線。
所以,寬厚守信的人設雖然好,必須要有原則,對於不懂事的人,一定要能及時地解決,讓其他所有小弟都知道:大哥是有原則高壓線的,誰觸碰,誰死。
而堅持原則的背後是要有資本,無論是錢還是殺手,反正是解決問題的專業工具,以備隨時解決挑釁者。
但此時的劉備才出道,剛剛搭好人像攝影棚---人設(攝)。資金和打手還沒進場呢,對付不了來踢場子的人。
從劉備對呂布的態度也能看出來,劉備是多麼無助。呂布逃亡而來,但騎兵的配置太強了,所以,劉備既無法拒絕呂布進入徐州,也不能帶著呂布一起對抗袁術,為自己所用。
就是在這樣進退兩難的情況下,劉備沒有及時處理好丹陽軍這個隱患,加上沒跟張飛這樣的貼心人統一思想,導致煮熟了的徐州飛了。
說白了,劉備沒能在徐州站穩腳跟,主要是因為自身實力不夠。袁術、呂布以及丹陽叛軍的出現,是安徒生童話裡的那個孩子:「皇帝什麼都沒穿!「
嗯,此時,除了皇位,他什麼都沒有。很像徐州牧劉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