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戰績
1.少年事跡
太史慈字子義,東萊黃人也。少好學,仕郡奏曹史。會郡與州有隙,曲直未分,以先聞者為善。時州章已去,郡守恐後之,求可使者。慈年二十一,以選行,晨夜取道,到洛陽,詣公車門,見州吏始欲求通。慈問曰:「君欲通章邪?」吏曰:「然。」問:「章安在?」曰:「車上。」慈曰:「章題署得無誤邪?取來視之。」吏殊不知其東萊人也,因為取章。慈已先懷刀,便截敗之。吏踴躍大呼,言「人壞我章」!慈將至車間,與語曰:「向使君不以章相與,吾亦無因得敗之,是為吉凶禍福等耳,吾不獨受此罪。豈若默然俱出去,可以存易亡,無事俱就刑辟。」吏言:「君為郡敗吾章,已得如意,欲覆亡為?」慈答曰:「初受郡遣,但來視章通與未耳。吾用意太過,乃相敗章。今還,亦恐以此見譴怒,故俱欲去爾。」吏然慈言,即日俱去。慈既與出城,因遁還通郡章。州家聞之,更遣吏通章,有司以格章之故不復見理,州受其短。由是知名,而為州家所疾,恐受其禍,乃避之遼東。
當時州郡有隙,太史慈的任務就是追回州府的奏章,並將郡守的奏章率先交付中央(誰先上報中央就袒護誰,東漢末年的腐敗可發一笑)。這樣一件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的事,我們一起看看太史慈是如何處理的。日夜兼程到達洛陽的太史慈,看到州府的投奏章的人在門前等候宣召,逕直上前問「你想上奏章?章題有沒寫錯,拿來我看!」——儼然一副大官的樣子。州吏不認識太史慈,只好乖乖將章取出來,太史慈接過之後二話不說,掏出利刃毀之,絕!州吏發現上當,忿忿不平,太史慈的勸詞更妙「如果你不將奏章給我,我就不會毀壞它了。現在你丟失奏章、我弄壞奏章,是同罪之人。不如我們一起悄悄的逃走吧?否則你我都要受罰坐牢啊。」州吏反駁「你弄壞我的奏章,已達到目的,幹嘛還想著逃走?」太史慈繼續睜著眼睛說瞎話「我當初受命來洛陽,只是來看看州府的奏章報上去了沒有。但我太過分了,毀了你的奏章。我現在回去,恐怕也會受責罰,所以還是我們一起走吧。」太史慈在成功勸走州吏後,暗中回轉,將郡守的奏章送了上去。最後,太史慈因為得罪了州府,避往遼東。
從這件事上看,太史慈聰明機智,口才甚佳。懷刀毀章,此違法之事,亦瀟灑決斷為之。惜為演義不載。
2.都昌之圍
此段志與演義均有記載,孔融善待太史慈之母,太史慈從母命前來相助,而後突圍求救於劉備,以詞說之,請來救兵。基本相同。唯太史慈突圍的一段描寫,稍有異處。
[志49](慈)於是嚴行蓐食,須明,便帶鞬攝弓上馬,將兩騎自隨,各作一的持之,開門直出。外圍下左右人並驚駭,兵馬互出。慈引馬至城下塹內,植所持的各一,出射之,射之畢,逕入門。明晨復如此,圍下人或起或臥,慈復植的,射之畢,復入門。明晨復出如此,無復起者,於是下鞭馬直突圍中馳去。比賊覺知,慈行已過,又射殺數人,皆應弦而倒,故無敢追者。
[演義11]慈擐甲上馬,腰帶弓矢,手持鐵槍,飽食嚴裝。城門開處,一騎飛出。近壕,賊將率眾來戰。慈連搠死數人,透圍而出。管亥知有人出城,料必是請救兵的,便自自變量百騎趕來,八面圍定。慈倚住槍,拈弓搭箭,八面射之,無不應弦落馬。賊眾不敢來追
在志中,太史慈用的是疲軍之術,第一日出城,圍下人皆起,太史慈煞有其事地命人擺靶射箭,射完即回;第二日出城,圍下人只有半數警惕而起,太史慈依舊擺靶射箭;第三日,圍下人視而不見,太史慈找準機會,突圍而出。此主要表現他行事的機敏,我認為,太史慈接此任務,應是自知直接突圍行不通,才用此計。演義中則讓太史慈直接突圍。至於突圍時的神勇,縱然演義比志描寫更甚(演義對武將的武藝描繪多有誇大,據聞羅版的太史慈此處更拽),然勇而無智,此處太史慈的形象無疑是被貶低,再加上上一段懷刀毀章的事跡也被忽略,太史慈的「智」在演義中全無表現機會。
3.神亭嶺之戰
[志49](慈)時獨與一騎卒遇策。策從騎十三,皆韓當、宋謙、黃蓋輩也。慈便前鬥,正與策對。策刺慈馬,而攬得慈項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會兩家兵騎並各來赴,於是解散。
[演義15](慈)縱馬橫槍,直取孫策。策挺槍來迎。兩馬相交,戰五十合,不分勝敗。……慈見孫策槍法無半點兒滲漏,乃佯輸詐敗,引孫策趕來。慈卻不由舊路上嶺,竟轉過山背後。策趕來,大喝曰:「走的不算好漢!」慈心中自恃:「這廝有十二從人,我只一個,便活捉了他,也吃眾人奪去。再引一程,教這廝沒尋處,方好下手。」於是且戰且走。策那裡肯捨,一直趕到平川之地。慈兜回馬再戰,又到五十合。策一槍搠去,慈閃過挾住槍;慈也一槍搠去,策亦閃過挾住槍。兩個用力,只一拖,都滾下馬來。馬不知走的那裡去了。兩個棄了槍,揪住廝打,戰袍扯得粉碎。策手快,掣了太史慈背上的短戟;慈亦掣了策頭上的兜鍪。策把戟來刺慈,慈把兜鍪遮架。忽然喊聲後起,乃劉繇接應軍到來,約有千餘。策正慌急,程普等十二騎亦衝到。策與慈方才放手。
太史慈的成名戰役,在兩部書中都有記載,演義的功勞僅是將志的戰鬥具體化。志中所記的單挑極少,演義中更著名的馬張、馬許、關黃等單挑都為虛擬。這裡將志中所載的單挑沿襲於演義中書,想來再簡單不過。
4.歸降東吳
[志49]慈當與繇俱奔豫章,而遁於蕪湖,亡入山中,稱丹楊太守。是時,策已平定宣城以東,惟涇以西六縣未服。慈因進住涇縣,立屯府,大為山越所附。策躬自攻討,遂見囚執。策即解縛,捉其手曰:「寧識神亭時邪?若卿爾時得我雲何?」慈曰:「未可量也。」策大笑曰:「今日之事,當與卿共之。」
[演義15]卻說太史慈,招得精壯二千餘人,並所部兵,正要來與劉繇報仇。孫策與周瑜,商議活捉太史慈之計。……太史慈見城上火起,上馬投東門走,背後孫策引軍來趕。太史慈正走,後軍趕至三十里,卻不趕了。太史慈走了五十里,人困馬乏,蘆葦之中,喊聲忽起。慈急待走,兩下裡絆馬索齊來,將馬絆翻了,生擒太史慈,解投大寨。策知解到太史慈,親自出營,喝散士卒,自釋其縛,將自己錦袍衣之。請入寨中,謂曰:「我知子義真丈夫也。劉繇蠢輩,不能用為大將,以致此敗。」慈見策待之甚厚,遂請降。策執慈手,笑曰:「神亭相戰之時,若公獲我,還相害否?」慈笑曰:「未可知也。」策大笑,請入帳,邀之上坐,設宴款待。
首先,在志中,太史慈「自稱」丹楊太守,並曾有「涇以西六縣」的地盤,可見他的確該歸為「群雄」,至少我們從沒見到甘寧、周泰、蔣欽這些帶數百從人來投孫策/孫權的將軍,之前有什麼「自詡」官位的。太史慈歸降的過程,兩部書相似,大坻三國中的歸降皆大同小異,不外乎是一方「待之甚厚」,另一方「請降」。但請注意孫策與太史慈的對話,演義中將「神亭相戰之時,若公獲我,還相害否?」「未可知也。」這兩句其記載於太史慈請降之後,我認為只是降後的閒聊笑語,並無緊要;志中雖沒有說明,但從孫策說出「今日之事,當與卿共之」這句疑似勸降的話來看,孫策與太史慈之前的「寧識神亭時邪?若卿爾時得我雲何?」「未可量也。」對話是勸降時講的,可能也是最打動太史慈的一句話。竊以為,央視三國電視劇中的這段處理最佳,容後再詳表。
5.信義篤烈
[志49]後劉繇亡於豫章,士眾萬餘人未有所附,策命慈往撫安焉。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還。」策曰:「子義捨我,當復與誰?」餞送昌門,把腕別曰:「何時能還?」答曰:「不過六十日。」果如期而反。
[演義15]慈曰:「劉君新破,士卒離心。某欲自往收拾餘眾以助明公,不識能相信否?」策起謝曰:「此誠策所願也。今與公約:明日日中,望公來還。」慈應諾而去。諸將曰:「太史慈此去必不來矣。」策曰:「子義乃信義之士,必不背我。」眾皆未信。次日立竿於營門以候日影。恰將日中,太史慈引一千餘眾到寨。
同樣是招募劉繇的部下,志中用了六十天,演義可能是選用了吳歷所載「立竿視影。日中而慈至」(吳歷亦曰「慈於神亭戰敗,為策所執」,與志不同,疑此書此段的可信度),改為一天——一日與六十日之間堅守信義的難度,有目共睹;又將「士眾萬餘人」改為「一千餘眾」——誠然,這並不代表太史慈能將這「眾萬餘人」全部收服過來,但從邏輯上講,至少是多於「一千餘眾」的。眾所周知,志中的人數比之演義往往是只少不多,卻為何於此削減太史慈的能力?
6.神箭射手
[志49]慈長七尺七寸,美鬚髯,猿臂善射,弦不虛發。嘗從策討麻保賊,賊於屯裡緣樓上行詈,以手持樓棼,慈引弓射之,矢貫手著棼,圍外萬人莫不稱善。其妙如此。
[演義15]城上一員裨將,左手托定護梁,右手指著城下大罵。太史慈就馬上拈弓取箭,顧軍將曰:「看我射中這廝左手。」說聲未絕,弓弦響處,果然射個正中,把那將的左手射透,反牢釘在護樑上。城上城下人見者無不喝采。
太史慈的箭術,演義繼續簡單沿襲志中描寫。至於太史慈的相貌,據說羅本是有的,只被毛本刪去,暫且就不追究了。另還有毛版中太史慈隨孫策討伐嚴白虎時,十幾合未拿下王朗的污點戰績([演義15]王朗拍馬舞刀,與慈戰不數合,朗將周昕殺出助戰。孫策陣中,黃蓋飛馬接住周昕交鋒。兩下鼓聲大震,互相鏖戰),亦聽聞羅版不載,略過。
7.太史慈之死。這是志與演義最大的差別。
[志49]年四十一,建安十一年卒。
[吳書]慈臨亡,歎息曰:「丈夫生世,當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今所志未從,奈何而死乎!」權甚悼惜之。
[演義53]太史慈入帳,言其手下有一人,姓戈,名定,與張遼手下養馬後槽是弟兄:「後槽被責懷怨,今晚使人報來,舉火為號,刺殺張遼,報宋謙之仇。某請引兵為外應。」…………(張遼)令人於城門內放起一把火,眾皆叫反,大開城門,放下吊橋。太史慈見城門大開,只道內變,挺槍縱馬先入。城上一聲炮響,亂箭射下,太史慈急退,身中數箭。……病重;權使張昭等問安,太史慈大叫曰:「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言訖而亡,年四十一歲。
太史慈在志中死於赤壁之戰前,演義於赤壁之戰後,或是為了突出他的遺言,或是為了表現張遼之智,寫了一場孫權與張遼的合肥之戰,其間太史慈獻策,可歎作奸細者不過一士卒,為內應者不過一養馬後槽,被張遼輕易識破,太史慈中箭而亡。此處的設定與志大相逕庭,誰能想像那個懷刀毀章、疲軍突圍的太史慈,使用這樣粗淺的計謀?實為演義誤之。再看兩者之間遺言的不同,吳書寫「升天子之階」,演義寫「立不世之功」,孰重孰輕,一目瞭然,志中的太史慈,始終是一路歸附孫策的諸侯;在演義中,僅是一位驍勇善戰的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