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聞「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司馬懿以渺渺之身,最後掏空曹魏帝國,成為西晉王朝的奠基人,的確非乎尋常。他的一生很大程度上是裝逼的人生,成功地把自己的人生道路,裝扮成潛伏、燦爛、致命一擊三個精彩片段,段段不離一個裝字。
裝病,刀向脖子上砍下去也不為所動,待觀時變;裝天真,得隴望蜀,貌似天真大計,實則不顧危險。曹操自然知道自己的半斤八兩,不敢遠攻川漢,不予採納;裝象,在曹操曹丕時代,多次出謀劃策,實踐證明莫不有利於曹魏,可惜未有被曹魏全部採納;裝蒜,死活不出戰,面對諸葛亮送來的有辱人格的婦服,坦然穿上,硬生生把天下奇才諸葛亮耗死在五丈原;裝牛逼,東征遼東,一年時間的估算,出師未到而料敵如神,一舉破敵;裝慫,面對帝室強權的打壓,稱病隱忍;裝死,騙過政敵的徹底打擊,保存力量;裝強,領著一群家兵舊將,一篇奏章,足以制敵於死地。
司馬懿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從一個青年才俊,裝扮成曹魏帝室的唯一頂梁支柱,然後由他的子孫猛地抽走,曹魏政權轟然倒塌,司馬炎另建西晉政權。自此,近古兩漢的劉氏統一政權,經黃巾反抗暴動而殘喘,一度分為三國,最後合併進入西晉政權的統治,此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者也。
話說漢祚衰微,三國鼎峙,干戈不息,氛霧交飛。司馬懿以渺渺之身,天挺之姿,現身於這個建業立命之秋,博學洽聞,深諳謀略,文足以纘治,武可以稜威。用人如在己,求賢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測,性寬綽而能容,和光同塵,與時舒捲,戢鱗潛翼,思屬風雲。
司馬懿本具人主之心,卻因機遇略遲緩至,大批如袁紹、曹操、孫權、劉備、劉表等急足先登者早已霸控朝廷、佔地割據、擁江河以自固,守險關以自居,民殷國強在漢沔,四世三公連冀燕。司馬懿一看,天下蛋糕,早已分完。這還不算,曹魏阿瞞,極盡天下英才一攬,縱然裝病欲躲糾纏,無奈曹操施奪命之權,強起司馬懿於南苑,授之以官職文學篆,終為曹操所用。
於是司馬懿飾忠於已詐之心,延安於將危之命。既然不能舒展鴻鵠之志,那就一定要把握命脈之機。交世子,顯乖張,呈大計,有才量。雖為曹操所忌,終獲曹丕信任,初掌軍權施威,已令蜀漢縮卷。
觀其雄略內斷,英猷外決,殄公孫於百日,擒孟達於盈旬,自以兵動若神,謀無再計矣。既而擁眾西舉,與諸葛相持。抑其甲兵,本無鬥志,遺其巾幗,方發憤心。杖節當門,雄圖頓屈,請戰千里,詐欲示威,閉軍固壘,竊觀敵變。生怯實而未前,死疑虛而猶遁,良將之道,失在斯乎!
可憐綸巾羽扇,千古奇才,強展經綸之才欲安天下,只手托起天柱將扶漢室,出奇兵於古道,守雄關於劍閣,經略隴右,以取長安,穩計據關中以制諸侯,成功效高祖以出秦川。無奈秦蜀之人,勇懦非敵,夷險之路,勞逸不同。以此爭功,其利可見。孔明燃盡五丈原,約伯斗窮累川漢。
非戰之弊,勢所必定。曹丕曹睿之世,司馬懿輔翼權重,許昌同蕭何之委,崇華甚霍光之寄。當謂竭誠盡節,伊傅可齊。受遺二主,佐命三朝,既承忍死之托,曾無殉生之報。
二輔相爭,一山不容。宗親攬政,寧忍遁隱。用詐蒙蔽,裝死智欺。高平陵制變,誅宗室三族,從此一切大權盡攬,不似蓄謀難辨忠奸,雖稱智竟,孔武力爭。憐以隱忍之時,恨以欺詐之術。然道格區宇,德被蒼生,可不未然?雖自隱過當年,而終見嗤後代。若不損己以利人,則當禍人而福己。有效阿瞞以文王之實,而竊天下同盜鈴之形。
以未成之晉基,逼有餘之魏祚,實奠晉基於曹魏,終留奸詐之史評。其偽裝之機能,貫穿忠奸之一生。故曰「功者忠以智取,權者奸以詐謀」。此乃司馬懿的非常人生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