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這首《赤壁》是杜牧在黃州刺史任上寫的。黃州就是東漢末年赤壁大戰的戰場。"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這可能是杜牧在當地看到了出土的古代兵器,睹物思古,有感而發。王堯衢在《古唐詩合解》中說"杜牧精於兵法",精於兵法的杜牧,看到了古戰場的遺物自然要有許多對赤壁大戰這樣大規模戰爭的感慨。"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這是說,赤壁大戰的勝負,東風起了決定的作用,如果沒有東風這樣的天時,戰爭的勝利者就不是周瑜了,東吳可能就不存在了。
可是作為詩人的杜牧,並沒有直接說出戰爭的結果,而是假設出"銅雀春深鎖二喬"。大喬是孫策夫人,小喬是周瑜夫人,雖然只是兩個女子,但這兩個女子卻是江東政權的象徵,她們若是真的當了曹操的俘虜,那對孫吳是極大的恥辱,說明東吳孫氏政權也就不存在了。杜牧用豐富的想像,以曲筆寫戰爭,不說戰爭指揮者如何,卻寫了二位夫人;不說戰場赤壁,卻寫到遠在中原的銅雀台。真是富有想像的好詩。
讀這首《赤壁》詩的時候,必須告訴大家一個事實:赤壁大戰發生在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而所謂曹操銅雀台卻是在赤壁大戰後的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才建的。赤壁大戰時並沒有銅雀台,即使周瑜敗了,即使"二喬"被俘了,也不會有"銅雀春深鎖二喬"的結果發生。
以《赤壁》為題,這是一首典型的詠史詩,可是,精於兵法的杜牧,身處古戰場撫摸著古代遺物的詩人,卻弄顛倒了歷史順序,這是為什麼?
這就是詩與事的區別,文學與歷史的區別。杜牧並不是不懂歷史,也不是想故意歪曲歷史,他要寫的是詩,要抒的是情,所以不宜對歷史細節考慮過多,也不必拘泥於史實,重要的是便於抒情。有感於史又不受歷史真實的束縛,這就是文學的特徵。我們在閱讀的時候,不能不注意到歷史,應該知道,赤壁大戰、建銅雀台的先後,但是又不能因為史實而影響我們與詩的情感對話。
文史不分家,讀詩時要讀史,詩史時也要讀詩。我們看書要有兩隻眼睛。不能將《三國演義》當成《三國誌》,不能把《康熙王朝》當成真的大清康熙,更不能視種種的"戲說"為歷史的真實過程。
順便說一下,"二喬"本來應當是"二橋"。
《三國誌·吳書·周瑜傳》說得明白:"時得橋公兩女,皆國色也。策自納大橋,瑜納小橋。"後來,橋姓改成喬姓,根本就沒姓過喬的大橋、小橋也跟著被改為大喬、小喬。這是後人硬給人家改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