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德經》裡,老子有兩句非常重要的話,一是「強梁者不得其死」,二是「柔弱勝剛強」。一般人理解,優勝劣汰,強比弱好,所以,看起來,老子的思路,與大多數人不同,正好是逆向思維。老子為什麼非要這麼說呢?這麼說,有什麼道理呢?表面上,大自然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強者總能稱霸一時,但是,時間稍微放長一點,就會發現,不管是動物還是人,再強,也只是一時強,一點強。小日本,希特勒,成吉思汗,項羽,古往今來的大牛人,都是如此,一陣所向披靡之後,結果是自己倒霉。為什麼呢?道理很簡單,從生到死,最強點其實很短暫,不僅如此,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強項,也有自己的弱項,而且弱項一點也不比強項少,所以,人生的客觀現實是,順風順水的時候少,真正能展示自己強項的時候不多。
但是,人和畜生是有區別的。畜生,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只能在自己最牛叉的時候,牛叉一把,然後去死;人,知道這一點,所以,聰明人不會逞強。但是,不逞強,並不是說老實受氣,逆來順受,而是一切符合環境需要。趕上特別適合自己的環境,必須展示自己的強點,遇到大多數不適合自己的環境,才應該順其自然,這才是柔弱勝剛強的真意。簡單說,該強的時候才能強,不該強的時候,絕對不能逞強,這才是人與畜生的根本區別。但是,絕大多數人只知道一味的要強、逞強,因此招致倒霉,所以,老子特別強調,如果大家想活得好一些,想順利一些,想避免倒霉,一定要注意,人生真正的大智慧:一是「強梁者不得其死」,二是「柔弱勝剛強」,因為,這恰恰是客觀現實,客觀現實就是天命天道,人,不能違背天道。
《西遊記》,也是中華文化大背景下的作品,並不是西方優勝劣汰文化背景下的作品,所以,在《西遊記》裡,並不像西方電影一樣歌頌大英雄,歌頌個人英雄拯救人類,歌頌「優勝劣汰」的畜生法則。恰恰相反,《西遊記》處處宣揚的是「強梁者不得其死」,「柔弱勝剛強」。九九八十一難,每一次,都是妖怪率先靠逞強取勝,種種妖怪,恰恰就是「優勝劣汰」的信徒,然後,取經團隊柔弱勝剛強,最終結果,都是妖精們「強梁者不得其死」。在《西遊記》中,太上老君就代表老子,太上老君讓青牛精下凡擺擂台,其實,照樣是在講這個道理,柔弱勝剛強。故事中,孫悟空、天兵天將、十八羅漢,使用了金木水火土各種強力武器,但一一被青牛精的金剛琢收去,金剛琢,就是「柔弱勝剛強」的秘密武器。書中說,兕大王本是太上老君坐騎青牛,趁著牛童兒瞌睡之際,偷走老君的寶貝金鋼琢下界到金兜山金兜洞。兕大王好像並沒有做惡害人,而且,他抓唐僧是有充足的理由的,因為他抓的是偷他衣服的賊,人贓俱獲,賴都賴不脫。
兕大王把唐僧師徒三人抓起來以後,孫悟空找上洞府,對著兕大王說:妖怪,快快放了我師傅,不然我打爛你的洞府。兕大王便說:猴子快去請救兵來。很顯然,他讓孫悟空請救兵,說明他的目標是擺擂台,是對付那些強大勢力,並不是為了吃唐僧肉。孫悟空請來的人被打敗後,兕大王這時對孫悟空說: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去請厲害的人來,若請不來,我就把你的師傅給洗乾淨了蒸著吃,明擺著,還是在擺擂台,於是孫悟空便去請如來佛祖。行者頓首道:「上告我佛,弟子自秉迦持,與唐朝師父西來,行至金兜山金兜洞,遇著一個惡魔頭,名喚兕大王,神通廣大,把師父與師弟等攝入洞中。弟子向伊求取,沒好意,兩家比迸,被他將一個白森森的一個圈子,搶了我的鐵棒。我恐他是天將思凡,急上界查勘不出。蒙玉帝差遣李天王父子助援,又被他搶了太子的六般兵器。
及請火德星君放火燒他,又被他將火具搶去。又請水德星君放水淹他,一毫又淹他不著,弟子費若干精神氣力,將那鐵棒等物偷出,復去索戰,又被他將前物依然套去,無法收降,因此特告我佛,望垂慈與弟子看看,果然是何物出身,我好去拿他家屬四鄰,擒此魔頭,救我師父,合拱虔誠,拜求正果。」如來聽說,將慧眼遙觀,早已知識,對行者道:「那怪物我雖知之,但不可與你說。你這猴兒口敞,一傳道是我說他,他就不與你鬥,定要嚷上靈山,反遺禍於我也。我這裡著法力助你擒他去罷。」行者再拜稱謝道:「如來助我什麼法力?」如來即令十八尊羅漢開寶庫取十八粒「金丹砂」與悟空助力。行者道:「金丹砂卻如何?」如來道:「你去洞外,叫那妖魔比試。演他出來,卻教羅漢放砂,陷住他,使他動不得身,拔不得腳,憑你揪打便了。」行者笑道:「妙,妙,妙!趁早去來!」那羅漢不敢遲延,即取金丹砂出門,行者又謝了如來。
十八位羅漢一字排開,十八粒大金丸變成金沙,淹沒在洞府門口。但是,兕大王在金沙中跳了出來,並且照樣用金剛琢收了金沙。至此,金木水火土,種種強力手段都使了出來,但一一被金剛琢化解,這就是柔弱勝剛強。太上老君微笑著說:大聖有所不知,前幾日我外出喝酒交道,誰知我那看牛的童子睡著,這牛便趁此機會逃脫,便偷了我的寶物,來此做妖。太上老君便對著那兕大王說:你這孽畜還不趕快獻出原形,隨我一同回去。然後,太上老君牽著牛笑瞇瞇的走了,孫悟空學習到了什麼呢?照樣是:柔弱勝剛強。
太上老君讓青牛精告訴大家,刀槍劍戟武力鎮壓,不好使;火攻水淹,不好使;沙填土埋,不好使;這些強硬的手段都不好使;什麼好使呢?柔弱勝剛強,這才是真經。取經路上,孫悟空個人的武力作用越來越弱,但克服困難的成功率越來越高,根本原因,恰恰還是這個柔弱勝剛強。兕大王的故事大致如此,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兕大王本身的天賦,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這個青牛,到底何德何能,讓老子與他相依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