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騰「少除黃門從官」,從小就做了太監,自然不會有兒子的了。而他又偏偏在太監的位置上做出了成就,「歷事四帝,未嘗有過」,一直升到中常侍大長秋,封費亭侯。官做大了,這偌大的家業和爵祿該誰繼承,倒成了他的一塊心病。於是,他過繼了一個養子過來,給他取名曹嵩。陳壽寫到這一段歷史的時候,用的是「養子曹嵩,官至太尉,莫能審其生出本末」。這給歷史留下了一個謎。
然而,曹嵩是夏侯氏之子的傳聞,在三國時期就已經產生了。最早記錄在吳人無名氏的《曹瞞傳》裡,然後被郭頌的《世語》轉載。我們來看一下這兩本書內容的可信性。《曹瞞傳》裡記載了曹操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能得到這麼多細節的資料,其成書應該在《三國誌》之前,也就是說是在三國時期。似乎它應該成為研究曹操的權威史料了。但陳壽在編寫《三國誌》的時候,卻對這本「匿名之作」不屑一顧。
如果不是裴松之將其內容附註在《三國誌》正文之後,這本書恐怕早被歷史湮沒了。而郭頌的《世語》,由於對前人的史料不加批判的轉載,以至於錯誤百出。以至於略後於郭頌的史學家孫盛有「《世語》為妄矣」的評注(《三國誌·魏書·夏侯淳傳》)。
因此,單純這兩本書的內容,就立刻判斷曹操出自夏侯氏,顯得有些草率了。我們再來看看《三國誌》中,對「曹操出自夏侯氏」這一論斷不利的一些線索。
1、曹騰的父親曹節,至少有四個兒子。曹騰排名老四,字季興,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伯興、仲興和叔興。在兩漢三國時期,家族的觀念是非常重的。如果一個人沒有子嗣,那麼就會從他的兄弟中過繼一個兒子來承繼自己的煙火。這種現象非常普遍,比如袁紹便被他的父親袁逢過繼給了伯父袁成;諸葛亮一開始沒有兒子,諸葛瑾就把自己的長子諸葛喬過繼給了他。
曹節至少有三個兄弟。因此,即使他因為職業上的原因,不能擁有自己的親生骨肉,從兄弟中過繼一個兒子來延續香火,應該並不是一件難事。偌大的家財(曹嵩就是靠著父親留下的錢買了太尉的官職),不留給曹姓的後人,而讓給夏侯氏的後人,應該不太可能,這是疑點一。
2、按照當時的禮教,本族之間是嚴格禁止通婚的。陳矯就曾經因為「出嗣舅氏而婚於本族」,而被「徐宣每非之,庭議其闋」(《三國誌·魏書·陳矯傳》裴松之注)。事情居然鬧到了朝廷上,曹操也不得不為這件事情表態。這說明當時的禮教,對同族通婚這件事上的約束非常的嚴格。
我們再來看曹操和夏侯兄弟的關係。夏侯淵是曹操的親妹夫;夏侯淳的兒子夏侯懋是曹操的女婿;夏侯淵的兒子夏侯衡是曹操的侄女婿;夏侯尚娶的也是曹氏宗女。即使曹操性再「佻易」,在徐宣庭議同族通婚之後,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惹人爭議。因此,曹操和夏侯淳、夏侯淵是不是從父兄弟呢?這是疑點二。
如果曹操和夏侯兄弟不是從父兄弟,那麼陳壽為什麼要把夏侯兄弟和曹氏兄弟列在一起呢?首先我們看,陳壽在寫吳國宗室的時候,用的是「宗室傳」;而寫夏侯淳等人的時候,寫的是「諸夏侯曹傳」,顯然在題法上已經有了講究。同時,陳壽在評中也寫得很清楚:夏侯、曹氏,世為婚姻。故惇、淵、仁、洪、休、尚、真等並以親舊肺腑,貴重於時,左右勳業,鹹有效勞。也就是說,曹氏和夏侯氏,由於是同郡望族,又同是建漢功勳之後,所以世代都有姻親關係。曹操和夏侯淳、夏侯淵雖然不是從父兄弟,卻也是姑表兄弟。夏侯氏因此也和曹氏一樣,備受曹操信賴了。那麼,如果曹操不是夏侯氏之後,那麼他是誰的後人呢?我的看法是,他應該出自曹氏一族。
可見,如果按照曹操是夏侯氏的後人的說法,他們整個家族都在近親結婚,這似乎不符合當時的禮儀。況且以宗法制為主體的中國,過繼一般選擇的是兄弟的孩子,曹騰選擇夏侯嬰的孩子這又是什麼原因呢?我想這還需要很多考究。